做个花的使者

    如果不考虑外在因素，我想做个花的使者。

  究其原因还要从我小时候说起。

    小时候我是一个发育迟滞的小孩，同龄人已经呀呀学语，蹒跚学步的时候，我还整天坐在一个家里陈旧的童车里发呆。有时能站起来了，也没有进步的要求，只知道以大头磕门板，砰砰有声。

    家里姐姐、父母和外婆各忙各，各玩各，整天没有人理会我这个“大头呆子”，这是他们给我取的雅号。

    我将近三岁了，才算能稳稳的独立行走。但仍然话少，因为结巴实在太厉害了。大人们没有耐心听我说完一句话，而姐姐们玩疯了，顾不上听我半天也憋不出来的话。

    我就这样错过了最初的与人交流的机会。印象里，人总是来去不定，懒得理我。

      而不同的是我家小院子里靠墙角的几株墙根草，每天慢慢长大，将小小的影子投在墙上，从早到晚的陪伴着我。与它们在一起，我一点儿也不孤单。

      我喜欢看它们在风中摇动，也发现它们一天天长大，秀出了穗子和花苞，这便是时间流动的结果吧！

    虽然我当时还不能抽象出这样的概念，但它们生命变化的过程，肯定植入了我的记忆。

      小草发芽，一般是叶子成双并举着出来；而老去的时候，一定是最早出来的叶子最先发黄。

    我能感觉到，人的生命里有着与小草一样的兴衰过程。

    年龄稍大一些，我就开始用家里废弃的残破小锅铲，在小院子里挖土埋种，等待着种子发芽出土。

    二年级，同学送了我几粒芝麻，我仔细包在纸里，回来种下去。秋天就收成了一小撮白芝麻，又跟外婆讨了一点儿面粉，自己做了一个小饼，尝在嘴里很香。

    有一年，妈妈的老同学捎来一筐烟台的梨子和苹果，母亲规定每人每天放学回来吃一个。三姐妹中只有我留下了苹果的种子，种在院中。

    种下去时的心愿，是想能看到苹果叶子的模样。真是时光不负有心人呐，过了一段时间，种子真的发芽了！

    它钻出地面，挺拔可人。互生的叶片碧绿放光，是拉长的心形，叶子周边略有小齿，手背触上去有点儿痒痒的。

      但不是所有的小苗都有长大的机会。外婆常常在院子里打扫卫生，将我种的植物与杂草一并扫除干净。

    最让我伤心的，莫过于那一丛蜀葵苗了，好不容易跟同学要来的种子，那种带着小绒毛、略带扇形的种子，种下去、长出来，已经快要抽薹坐朵的时候，在一个下午，被全部铲除。

    那种缺憾的感觉差一点儿就刻骨铭心了。

    在那个年代，家长作风从来不顾及孩子的感受。哪像当今的儿童被捧在手心，家里养鱼、养花往往都是为了孩子观察和记录方便呢！

    记得学校号召我们大种蓖麻的那一年，我特别开心。老师说，将来蓖麻子交给国家，是为航空用油的提供原料。

      这回，可以名正言顺的在院子里种植物了，妈妈也特别提醒外婆:“小三子种的蓖麻不能拔！”

      于是，播种、施肥、浇水，几个月里我一路陪伴着蓖麻不断长大。蓖麻的主干与竹子颇有几分相似，也是中空的；叶子朝天张开，如小伞一般。雨滴打在叶子上，整株蓖麻都有一种“空空”的共鸣声。

      最后一片叶子生长出来以后，就会抽出花苔；红丝短短的花蕊顶在果子头上，果子如球，浑身是刺，但刺是软的，就是成熟以后变硬了也不怎么扎手。

    那一年我的蓖麻收获颇丰，在全校评比中得到了表扬，并奖励给我两本书。一本是《大寨的孩子们》；另一本是《半个铜板》，讲的是地主老财如何剥削农民的故事。

  后来到了乡下，自留地里大部分庄稼由我负责播种和收获。

    家小菜园，蚕豆和麦子春天开花；向日葵，丝瓜，扁豆是夏天绽朵；冬瓜，葫芦也凑着热闹。

    特别特别好看的，是那道木槿篱笆上的花。木槿花从夏末一直开到深秋，粉粉的花瓣拢着长长的花蕊，朝发夕落，然后又忙着在月下做朵。每天乐此不疲。

    那种不问岁月早晚，我自欣然绽放的无忧无虑的率真之美，十分动人。

    后来读到鲁迅的《朝花夕拾》，意为多年之后回忆起以前的故事，品味其中的滋味。

    其实用“朝花夕拾”，概括木槿花的一生是最恰当了。

      虽然有一些花也是这样，比如扶桑也是晨开晚落。但是那不像木槿这样在乡下可以用来做菜园篱笆。

    木槿开完了花，还可以间隔的剪下一些长而直的树条子，编制家用小篮子。紫色的树皮不用特别处理，只管螺旋式的编编编就行了。

    自己家槿条做的篮子，拎在手上感觉真好。虽然出自我手的那只篮子并不端正。但觉得彼此非常熟悉，很有感情。

      麦花，更让我喜欢到痴迷。清明、谷雨之间，是淮北平原麦子的扬花期。

    麦花，若即若离地粘在麦芒，微风来时微微摇晃。它不成朵只成粒。

    麦花时节，站在田边放眼望去，仿若置身于浩瀚的星空，麦芒缈缈、繁星无数。

    在我离开乡下若干年以后，从某一年开始，几乎每一个麦花时节都要回去看看。

    有人说“那有什么好看的？不像花”。而我从中感到了来自天上的命令，它让麦田呈现仿若天空的样子，布满了星星。有人说“那算什么花！”可是我感到了来自泥土的力量，它竭尽所能让麦苗安全过冬，经历分蘖、拔节、孕穗，秀穗，来到了珍贵的扬花档口。

    因为扬花传粉以后，才能让子粒饱满起来，完成一粒种子最初的梦想。

    ……

    所以我想，假如不考虑外在因素，诸如年龄和家务的约束和羁绊，就让我做一名花的使者吧！

    我要用图像、语言、文字、表情和动作，尽情地将我能感受到的花草情态和秘密告诉大家！

这就是乡下的麦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