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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
他从未经历与母亲的对立,
他永远成长在母亲的羁绊之中。
因此,无论他长到多大,
在母亲面前,
依旧表现得像个婴儿一样。
——苏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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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尧成长于单亲家庭,
由母亲一手抚育成人,
但两人的生活远非母子相依为命那么简单。
隆尧外公家属于名门望族,家庭殷实。
母亲是家庭长女,上无兄下无弟。
外公便为长女择婿入赘。
隆尧的父亲——是一名教师,
在隆尧的印象里,
他是个纤细的人,假日里时常呆在书房读书,
平时少言寡语,总是躲在妻子身后。
隆尧五岁时,父亲有病过世。
他对父亲所知不多,
只是曾经有一次,母亲这样说过:
顶着名门望族以及聪明人的双重优秀基因。
隆尧的前程自然成了家庭中最为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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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这样的环境,
隆尧的日常生活也要在母亲的时刻盯紧之下,
从说话措辞、生活态度到穿着打扮都受到严格监督。
这其中母亲最关注的要数隆尧的交友情况。
每天放学回到家,
首先要向母亲毫无隐瞒地报告学校里发生的事。
只要带出一个陌生名字,
隆尧的母亲立刻就问:“那个××同学,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家里是做什么的?”
假如他说不知道,
母亲会当场打电话给班主任,
连对方的成绩、学习态度、家庭环境都一一刨根究底。
擅自透露信息的老师固然不对,
母亲的口气也确实强硬得不容拒绝。
如此了解到相关资料后,
母亲就会对隆尧今后是否可以和对方交朋友做出判断。
很多时候她都会告诫:“以后别老和那孩子一起玩了。”
这样,隆尧只能唯唯答应,
之后常常躲到自己的房间里哭泣。
因为母亲禁止交往的朋友多半都很有魅力,
在一起玩得很开心。
而母亲说“一定要和他好好相处”的孩子,
总是既无趣又老实巴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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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初中开始,
母亲对隆尧的监控愈发严厉,简
直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用她的话说 “社会上各种不良诱惑比比皆是,如果不对他的生活严加管理,很难不近墨者黑。”
母亲特别担心隆尧沉迷于男女情事,
于是,先是上学路线的选择上。
要防止路上有不良诱惑,
隆尧母亲亲自把各条路线都视察一遍,
最后选出一条她认为最安全的作为上学路线。
她坚决禁止隆尧从其他路线回家,
倘若因为某种缘故不能走那条路,
隆尧就要给家里打电话,
由母亲指示他如何选择。
日复一日沿着同样的道路上学放学,
隆尧有时也会蠢蠢欲动,很想走走别的路线。
但他无法付诸行动,
只要一想到在母亲面前败露时,
会遭到怎样的痛斥,
他就无论如何都拿不出勇气。
至于“不可能会败露”这种想法,
从来就没出现在他脑海里,
因为过去他也曾几次违背母亲嘱咐,
却没有一次能成功瞒过。
实际上,对于儿子的事,
隆尧母亲的嗅觉敏锐得堪称超乎寻常,
不管什么样的谎话都能一眼识破。
此外,隆尧也没有钱包。
母亲只给他交通卡和电话卡。
“午餐有学校提供,去学校为的就是学习,我不认为会有忽然需要用钱的事。”这是母亲的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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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尧对社会的了解,仅限于上学路上的见闻,
而他接触的资讯也同样受到母亲的全面控制。
电视一天看一小时。
书籍方面,漫画自不消说,杂志也全部禁止,
即使是文艺书,只要是现代作家的作品,
不论是纯文学还是大众文学都不准阅读,
音乐也只允许欣赏古典音乐。
隆尧对潮流时尚可说一无所知。
从初中到高中,
他外出时永远穿着学校的校服。
而他外出也不是和朋友一起出去活动,
只是跟着母亲拜访亲戚,
穿着校服也不会显得不合时宜。
这种无菌室般的环境,
直到隆尧上了大学也依然如故。
他攻读的是天文学,
每天上完课后直接回家,
透过二楼卧室里安装的天文望远镜眺望天空,
这就是他的生活模式。
这个时期的他,
迟来的性觉醒,
让他在懵懵懂懂中独自苦闷。
察觉到儿子的变化后,
母亲经过深思熟虑,
在某天对隆尧进行了性教育,
平静地向隆尧讲述男女的身体结构、妊娠原理等等。
“这个过程我们称为结婚。但现在为时尚早,等时机成熟了。我会替你物色合适的人选。在那之前,你绝对不能接近别的女人,知道了吗?”
“知道了。”隆尧挺直身体答道。
他遇到那位“合适人选”,
是十多年后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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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尧开始认真考虑寻找结婚对象,
是在迎来二十七岁生日之后。
不,准确说来,
是在母亲主动提出这件事之后。
若不是母亲开口,隆尧连想都没想过,
他觉得还是不想为妙。
谈到应该选择什么样的对象时,
母亲列出一大堆条件,
“首先要门当户对。此外还要教养良好、精通家务。要有女人味,举止娴雅端庄。身体要健康,但只是健康还不够,更重要的,是要能生育优秀的子嗣。”
隆尧端坐在她对面,
神情肃穆地将母亲的意见记到记事本上。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母亲略略放低了声音。
“必须是处女,你听好,别的条件都罢了,这一条绝对没有商量余地。我的儿媳妇,绝不能是污秽之身。”
隆尧用力点头,
在记事本上写上“处女”二字,
并在下方重重画上两条线。
依照这些条件,
母亲着手物色隆尧的新娘。
理所当然地,事情迟迟没有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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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之大,
毕竟也有几位候选者突破重重难关,
与隆尧见了面。
其中也有人获得母亲首肯,
觉得“这位可以做我家的媳妇”。
可到了这种时候,
就轮到对方看不上隆尧了。
她们向介绍人提出的回绝理由如出一辙,
有的说“不喜欢他的恋母情结”,
有的说“活脱就是母亲的傀儡”,
……
静怡是隆尧第一百零五位相亲对象,
为人寡言少语,表情单调。
与其说她娴静,倒不如说是木讷。
但隆尧母亲对她很中意,
她也很乐意嫁给隆尧。
如此,婚事自然进行得顺风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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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当天,
母亲从头到脚审视着隆尧那身结婚礼服,
边框呈三角形的眼镜闪闪发亮。
那犀利的目光,
一点都不像看到儿子身穿婚礼盛装、感慨万千的母亲,
母亲缓缓点了点头。
“看来没问题了。”
“可以了吗?” 隆尧平伸着双臂,眼神认真地向母亲确认。
“嗯,可以了。你再转过身我看看。”
隆尧依言向右转身。
母亲看毕,满意地点头。
“不错,很得体。”
“我要去应酬来宾。别的没什么不明白的吧?”
“没有。”隆尧话音刚落,
又叫住她:“对了,妈妈。”
“什么事?”
隆尧正要往下说时,敲门声响起,
母亲应了声“请进”,
一个会场工作人员推门而入。
“隆先生,现在为你说明婚礼的程序,能请您来这边吗?”
“回头会场见了。”母亲丢出这句话走出了房间。
目送着母亲离去的背影,
隆尧感觉内心的一抹不安正在扩大。
其实他有个疑问想向母亲请教,
若不事先问清楚,他就无法安心举行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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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婚宴一定要顺利完成。
隆尧暗下决心,
但要确保这一点,必须先向母亲确认那件事。
隆尧和静怡并肩步入婚礼现场,
入场音乐响起,大门打开,
工作人员向他们发出信号。
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人徐徐迈步向前。
掌声响彻会场,摄像机闪光不断,
人人都满面笑容。
隆尧寻觅着母亲。
母亲在最里面一席,
她坐得笔直,望着一身盛装的儿子。
母子俩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母亲,我有事要向你请教,
我现在就想知道答案。
万一……
万一婚宴进行到中间,我忽然想上厕所,
该怎么办?而且还是想大便。
新郎可以中途单独退席吗?
还是说这样做很不礼貌,会令您蒙羞?
母亲,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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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宴的节奏缓慢得令出席者不耐。
致辞的人太多,而且个个都长篇大论,
内容又都大同小异。
就连本来只是登台献歌的人,
也要先来段冗长的开场白。
显然婚宴的时间会大大超出预计,
隆尧的小腹渐渐濒临极限。
他已无暇倾听致辞,
全部精力都用来缩紧肛门。
然而每当有人上台讲话,
新郎新娘都要从主桌上起立欢迎。
站在那里的时候,
他不得不忍受着地狱般的苦痛。
婚礼开始前,母亲就特意交代,
不设更换礼服环节,自始至终要稳坐主桌。
隆尧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肛门括约肌上。
小腹隐隐作痛,随着心脏的跳动,
一波一波地向他袭来。
他的鬓角流下黏湿的汗珠,腋下也大汗淋漓。
有生以来第一次憎恨起母亲。
母亲!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要是告诉我,我就不用吃这种苦头了呀。
你不是万事都会教导我的吗?
你不是说只要照你的话去做就不会有错吗?
隆尧头脑渐渐变得一片空白,
下半身仿佛成了团炽热的硬块,
夺走了他全部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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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请新郎新娘向父母敬茶鞠躬。”
就在意识逐渐朦胧之时,
隆尧听到司仪这样说。
在司仪煽情的旁白声中,
两人将茶端至各自的父母面前。
隆尧的脸色很不好,
走路的姿态也透着别扭,
像老人一样弯腰驼背。
“新郎新娘,请向养育自己的父母敬茶。”
按照司仪所说,隆尧将茶杯放在托盘上端出。
他的眼神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母亲双手接过,
小声对他说:“姿势放端正了。”
隆尧闻言,条件反射般地挺直了腰杆。
母亲点点头示意可以了。
然而下一瞬间,
她看到儿子的表情起了奇妙的变化,
起初像是痛苦地扭曲,慢慢变成了悲伤,
继而变得陶然,变得空虚,
最后定格为痴呆。
“怎么回事?隆尧,你怎么了?”
她小声地唤着儿子,
但她那宝贝儿子就如人偶般僵硬不动。
最先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
是隆尧身旁的新娘静怡。
她尖叫一声,曳起礼服裙摆落荒而逃。
……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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