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调

作者 / 朱莉

去城里教学，是她这个乡村教师多年以来的愿望。最近这个愿望变得更加迫切了，因为儿子今年要到城里去上高中，她调去了，恰好能照顾儿子。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争得了一个去城里的指标，虽然拿到的调令上写的是“借调”二字，这已让她很高兴了，开学她可以跟儿子一起进入同一所学校了。

借调的期限为一年，据说一年以后是走是留，新校长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因为教体局办正式调令的主要依据是学校提供的个人表现。想着快开学了，还没见过新校长，自己也太缺礼了，她决定去看看校长。那天她准备了一千元的超市购物券，揣在兜里就像揣了一只小兔子一样，这种事还真没做过。

来到学校，她向传达室老头问清了校长办公室的具体位置，然后轻轻敲了敲门，听到“请进”二字，她推门走了进去。校长高高大大的，人很和蔼。她做了自我介绍，又说明了来意，那一千块钱的购物券，校长却说什么都不收，让她珍惜这次机会，努力工作。

她工作的确非常努力，常常备课、批改作业到深夜。工夫不负有心人，期中考试时，她带的那个班的数学成绩在全年级二十个教学班中排名第四，虽没进到前三，但已经很不错了。校长在全体会上表扬了她，她心里非常感激。

可是不给领导表示，心里终究不踏实。周末回到家里，她拿出了那个手饰盒，盒子里是一条精美的铂金项链，尤其是心形的镂空吊坠别致而可爱，这个礼物是她今年过生日时丈夫送的。说结婚时穷，都没给她买一件像样的首饰，很惭愧，后来父母有病，又要抚养孩子，一直没有多余的钱买。每次看到别的女人脖子里戴的金光闪闪的项链，丈夫心里都觉得愧疚。现在条件好了，一次到位买了这条铂金的，比黄金的贵，又不俗气。她很珍视这件礼物，也非常喜欢，但一直没舍得戴。

她把那串项链绕在自己的脖子里，又拿了一面镜子，镜子里的那个人是自己吗？白皙的脖颈配上这么一条精致的项链，美极了。还有那高高的鼻梁，大大的眼睛，真好看。她自己都想不起来有多少天没照过镜子了，近段工作的确是太忙了。以前丈夫夸她好看，她以为在哄她，再想想往日走到街上路人的回头率，她对着即将分别的项链苦涩地笑了笑。

她取下项链，重新放回首饰盒，然后又把首饰盒放在手提包里，去了校长家。校长夫人不在家，校长热情地接待了她，还亲手为她泡了一杯毛尖茶。她识货，那是上等的信阳毛尖，上周末去哥哥家喝的就是这种茶。青青的茶叶在透明的玻璃杯中漫漫上浮，香气立刻在整个屋子里弥漫开来。校长亲自端起茶杯递给她，却突然顺势攥住了她的纤纤玉手，瞪着她的目光下是局促的呼吸。

她受了惊，用力把手从他手中挣脱了。把手首盒从包里掏出来说送给校长夫人时，校长的脸色突然变了。校长一本正经地告诉她，要把心思用在工作上。“你看咱高二（七）班也教数学的那个张老师，她比你早一年借调到咱学校，工作特努力，今年已正式调入，你要好好向她学习。”

那天走到二（七）班门口，却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张老师站在教室门外，脸涨得通红，班主任正在很很地批评两个男同学，她大体听出是这两个男生用棍子顶着门，不让张老师进教室。来之前就听说这所学校对教师的要求特别高，没有真水平是待不下去的。虽然学生素质普遍较高，但也有调皮捣蛋的，你若没两把刷子，治服不了他们，可真站不上讲台。看来她遇上麻烦了，是教学能力不行，还是管理能力差？怎么会呢？......因为急着上课，她也没停下脚步，只是在心里纳闷。又联想到几天前走到数学教研组门口，听到几个女教师在窃窃私语，好像最近张老师老是坐着校长小车外出。

一年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她教的那个班的数学成绩也跃居全年级第一。

暑假将尽快开学的时候，她接到通知，要她去县教体局人事科去一趟，到了那里才知道，原来是让她开学后还回原学校仼教。

（本文转自：官场小说选刊（ID：gcxsxk），作者：朱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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