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辈子都记得她每天到水潭或者河里游泳,连这地方冷得要死,还得敲破冰面的冬天也不例外。
有一天她突然就停了,完全没有留恋,她不快乐到那种程度。
妈妈说,她是我妹妹,我唯一的家人。
妈妈又说,她不是家人,但她更胜于家人,她是我的一部分。
我的一部分走了,我竟然不能去看她,不能握着她的手亲吻道别,或者告诉她我有多抱歉。
就算你真的不快乐,你也没有告诉我,如果你说出来,我一定会听,如果你说你不再游泳,那么我便会知道情况不对,对你健全的心智而言,游泳不可或缺。一旦不游泳,你就会崩溃,任何事都不能阻止你下水,就像没有任何事能拉我入水一样。
只不过,真的有事情发生了,一定有什么事情让你不再游泳。
我跪在没有开灯的浴室里,这个很久没回来的习惯,熟悉到几乎能带来慰藉,我在黑暗中弓着背,脸上的血管紧绷到几乎爆裂。呕吐时双眼泪水流个不停,一直到胃里再也没有东西可吐,我才站出来冲掉秽物,泼水洗脸时,我没有直视镜中自己的双眼,只敢瞥向身后浴缸的背影。
我上床了,但没睡着,每次闭上眼睛,都会看到你的脸,泛青,毫无血色,你的唇色像薰衣草,在我想象中,尽管你的嘴里都是血,但嘴唇仍然往上翘,你在微笑。
我竖起耳朵,想听你回应,却什么也没有听到。水声,河流急急经过房子,震动的嘎吱声打破了这片宁静,我摸索放在床头的手机,拨号听我的语音信箱留言,你没有新留言,计算机录制的声音告诉我,有七条旧留言。
我窝在床边,拿起你套着镶血红边灰色麻布枕套的枕头,靠在自己身上。
我仰面躺在床上,努力不去听流水声,尽管窗户全部关上,而且我在屋子的二楼,仍然躲不过水声。
我能感觉到河水冲刷墙面,渗入砖头的裂缝往上长,我尝得到满嘴泥巴和脏污的味道,皮肤也依然潮湿。
我听到屋里某处有人在笑,听起来就和你的笑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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