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走在上班的路上,走在车水马龙的街景里,看着一派生机,心情无来由的好。
路过一个早餐摊点,听见有人问摊主生意如何。摊主用闽南语说的一句话,让我不由得发出会心的微笑:大家都要上班,一大早gong pia pia ,所以生意还挺好。
这熟悉而又久违的乡音,让我不由得为闽南语表达力之强而惊叹。
总有听得懂一些闽南语的外地人问我,为什么闽南人好像整天都在骂人。
其实,你以为他们在骂人,事实上并不是,这是他们的交流方式,是闽南语一种独特的现象。
闽南语之妙,只有闽南人可以领会。
比如,刚才提到的gong pia pia,用普通话翻译过来,就是“急匆匆”的意思,但“急匆匆”这三个字,却无法很好地表达出人们那种手忙脚乱的感觉。
早晨的时间无疑是很紧张的。闹钟一响,一分钟都不敢耽误,起床,给自己洗刷、穿衣,给孩子洗刷、穿衣,上学、上班时间快到了,匆忙离开家。怕迟到,没办法好好做顿饭,只好路上随便买个早点解决问题。
摊主用闽南语gong pia pia 这三个字,很形象地把人们一大早忙乱、紧张的情景表达得淋漓尽致。
这就是闽南语之妙,充满了乡土气息的闽南语、闽南人独特的乡音,同时具备了超强的表达能力。它可以把人们的嬉笑怒骂表现得很到位。
现在周围太多外来人口,说闽南语的人少了,能听到这么地道的闽南语更是难得。
但记忆里,却留下了很多有趣的闽南语,尤其是外地人口中骂人的闽南语,更是闽南人难忘的童年回忆。
“打枪”、“mong kong”、“妖秀”,这些是父母在骂自己不听话的孩子。
“妖秀神儿,还不回家吃饭!”
“打枪的,什么事都不帮忙呀!”
从他们口中说出来的话,远比我打出来的文字更有韵味,那语调,那神韵,要多形象就有多形象。
被骂的孩子,无不战战兢兢,赶紧回家吃饭做事。
骂色色的男人“肖猪哥”,骂多管闲事的女人“三八婆”,顿时把他们的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更别提闽南语中的“三字经”了,那是脏话,却也是所有闽南人张口闭口就能来的。
看起来,闽南人好像真的很喜欢骂啊。
但事实上,闽南语中的“骂”,又不是单纯意义上的骂。那骂里,可能饱含爱意,或者是代表了咱们是自己人的意味。一边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一边开启“三字经”模式,互相问候对方的祖宗十八代,是非闽南人绝对不理解的情景。
闽南人说起闽南语,那个溜啊,所以,你以为闽南人在唱歌,其实他们是在说话,你以为他们在骂人,其实他们是在表达爱。
这就是闽南语之妙。
我从小就是被我妈“骂”大的,骂“打枪”还不够,她得骂我“打大枪”才解恨。现在想来,其实隐藏着浓浓的爱。
有趣的闽南语之妙,绝不仅仅只体现在“骂人”中,比如我们称呼漂亮的姑娘“水扎某”,帅哥长得帅,叫“烟盗”,这些词语是不是特别形象生动?
近几十年来,因为普及普通话,也因为外来人口大量涌入,说闽南语的人少了,很多闽南人的下一代是在普通话的环境下教养大的。
闽南语日渐消亡,这实在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奶奶辈流传下来的闽南俚语,如果失传了就真的太可惜了,那绝对是闽南文化瑰宝。
有个很奇特的现象,很多闽南孩子的闽南语,不是在自己的家乡学会的,而是在他们考上大学,离开家乡之后才学会,而且进步神速。
他们在宿舍里跟父母打电话或者发语音的时候,不想让舍友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好逼着自己用闽南语。
我儿子也是如此,上大学前,他几乎不会说闽南语,只能听懂外公外婆的话。在大学里,他经常会发信息问我,某个词的闽南语怎么说,然后我发语音教他。甚至,我还在他带回家的书籍里,看到一本《闽南语教程》。
某日,我外出旅游,他发语音问我在干嘛。我说我刚到酒店,准备先整理一下,睡一觉再出去玩。他笑着用闽南语说了一句话:“困啥肖(二声),都出去旅游了还困,不要困。”
他那句话的意思是,睡什么睡,都出去旅游了还睡,不要睡了。
因为用了免提,同伴听到了他说的这句话。而这句话,以它的独特韵味,尤其是出自一个不太会讲闽南语的人口中,成功地逗笑了我的同伴。
我猜他的那句话不是来自《闽南语教程》的传授,而是来自他和外婆的日常交流。看来,他已经可以领略闽南语的独特魅力了,真是孺子可教啊。
一句“困啥肖”,虽然含有一点脏话的影子,但你不会反感,反而能从中感受到一点俏皮,想起来还忍不住嘴角上扬。
一句“三八婆”可能只是好朋友之间的玩笑,一句“妖秀神儿”,饱含着父母对于孩子的无数宠爱……
这就是有趣的闽南语,它满满的乡土气息,展现了闽南人的粗犷直接和委婉细腻。它的灵魂只有在你深入了解了它的精髓之后才能领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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