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放一次假的周末终于来了，灰豆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兴奋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这个周末她不回去了，眼看离中考还有两个月了，她的成绩掉得厉害，从刚进初中时的全镇第一，到现在的全镇第十三，考上宣中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她不着急，因为她不想上高中，她想上职高，要是上了高中，她还要读大学才能工作，这个时间太漫长，她坚持不下去。家里太需要有人来赚钱了，妈妈生病啥赚钱的活儿都干不了，弟弟上六年级，马上就要上初中了，花销更大。灰豆不想再接受舅舅姑姑家的接济，她想要自己赚钱养家。所以，她想上职高。职高的老师到学校来招生，灰豆看了他们的环境，比现在好多了。听职高老师说，他们包分配，只要两年后毕业了，都能帮找到工作。灰豆太向往了，赚钱，不仅能解决温饱，更能带来尊严，获得自由。
然而，灰豆的班主任坚决不同意灰豆上职高，其他人都能报名，唯独不让灰豆报名。班主任把灰豆叫出教室，很严肃地说，你上什么职高，给我收了心思，好好学习，一定要上宣中。离中考只有两个月了，你就别回家了，让离家近的同学回去帮你带衣服和咸菜，你就在教室复习。之后，拿出20块钱给灰豆，说是周末买菜的钱。
灰豆的学校在一学期开始时要求每个学生交齐150斤米，以后每顿用脸盆蒸一盆饭，八个人分着吃。菜自己打。汤两毛钱一勺，素菜五毛一份，肉菜一元钱一份。每两周，灰豆妈给灰豆20元菜钱，还有一大罐咸菜。第一周，灰豆就吃咸菜，第二周灰豆就去食堂打菜，五毛钱的素菜和两毛钱的汤换着顿打，每两周她都能省出10块钱，她用这些钱给妈妈买些袖套，给弟弟买点水果，或者在妈妈生日、三八节的时候给妈妈买点小礼物。有时候啥也不买，剩下的钱就拿回去，悄悄塞到妈妈枕头边。
周末学校是不开饭的，到外面去吃，一顿饭最少都要一元钱，周五加上周六周日一共7顿饭，最少都要7元钱，是灰豆两周生活费的三分之一了。班主任知道灰豆的困难，所以拿出20元钱让她在学校复习。灰豆是个倔强的孩子。当初学校给前三名设置了奖学金，前十名家庭困难的设置了助学金，灰豆滑出前三名以后，班主任的老婆，也就是灰豆的数学老师给她申请了20元的助学金，灰豆没要，她说，只要奖学金。
现在，要还是不要这20元钱呢？灰豆在电光火石之间做出了决定，要！她伸手接住了钱，低着头，啥也没说，她知道一句谢谢太轻描淡写了。班主任对她的恩情不是一句谢谢可以承载的。她能做的，就是好好学习，考上宣中。
同学们三三两两都结伴回家了。灰豆跑去找小伙伴程茵让她给妈妈带个话，就说要复习不回家了。再帮忙带点衣服和咸菜。灰豆想到，待会儿所有人都回家了，整个学校就只剩她一个人了，太孤单了。她得给自己找个伴儿。
灰豆最喜欢妮子了，妮子是个沉默寡言心灵手巧的姑娘，她喜欢听灰豆说话讲故事，灰豆喜欢给妮子说话讲故事。她们经常在以前周五放学时到附近的书店去租言情小说，灰豆负责读，程茵负责牵着灰豆的手引路，妮子就专心听，一段6-7个小时的路，因为有小伙伴的陪伴，还有那些言情小说，一点都不枯燥。
灰豆找到妮子让她陪自己复习，也让她好好复习，争取一起上宣中。灰豆相信，只要努力，一切都有可能。她慷慨激昂地说辞把妮子说动了，相信自己努力，也可以跟灰豆一起上宣中。
学校里的学生全走了，只剩下灰豆和妮子。中午在食堂吃完午饭后，灰豆和妮子回到教室眯了一会儿，就开始看书复习。教室里只听到灰豆像蚊子一样的嗡嗡声和妮子写字的沙沙声。偶尔她俩说话教室里的回声重叠，显得特别大声。
周五的学校铃声如往常一样工作。灰豆和妮子照着这个节奏看书复习。没人监督，铃声就是信号。她俩都愿意遵循着内心的某个声音去做可能改变未来的事情。
三堂课的时间过去了，该吃晚饭了。灰豆提议去操场走一走。妮子跟着灰豆出了教室。操场在教室的后面，比教室高了10米，一个斜坡上去，种满了刺柏树。灰豆和妮子手挽着手，慢悠悠地沿着操场边晃悠。刚刚全神贯注的三堂课，让灰豆内心无比满足，也让她此时此刻无比放松。这样的放松是她应得的，她值得这么美妙的心情。
整个操场整个学校除了鸟儿和她俩，没有其他人。太阳也在她俩这一圈一圈的晃荡中慢慢西沉。灰豆停下来，拉着妮子坐在台阶上，眼睛盯着那轮快要西沉的太阳，它光芒万丈，却没白天那么刺眼，染红了天边的那些云。灰豆仿佛坐在天宫一般，但很快她就知道自己身在哪里。她盯着太阳，看见太阳里有些不一样的东西，她知道，那轮太阳藏着她的未来。
太阳彻底落下去了，灰豆呆呆地继续坐着。直到暮色降临，黑暗快要将两人吞噬，灰豆才醒过来。灰豆提议：我俩去吃蛋糕和豆浆吧。
灰豆起身，拉着妮子，在刺柏树辣辣的气息中走出了校门。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