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叔

刚刚阅读了排行榜上女夭彦页一篇关于井的文章，看到井底人影的配图，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春秋叔。

我在高中辍学后有几年在家里呆着，家电维修技术缓慢进步着，日子贫困而平淡。一日和老人聊天知道了春秋叔的一些事情。

春秋叔父亲早亡，一个女人拉巴着三个男娃，日月过得是异常艰难。即使在成年后，三兄弟也从不大手大脚地花钱。他们都是很能喝酒的，但是家中无论是朋友造访还是请人做事，端上桌的都是一些大家不屑一顾的家常菜，每个盘子还只是盘心那一点儿，干了半天活饭都吃不饱，所以大家对于去他们家帮忙做事往往都是再三推托。那个年月乡风淳朴，大家互相帮忙都是不要工钱的，管顿饭就成。

春秋叔是老大，一米六七的个头，胖墩墩的，两片肥厚的嘴唇，两只眼睛好像害了红眼病，看一眼就感觉自己的眼睛也要传染了。

不知找了什么门路，春秋叔在大庆油田干了好些年头，好歹攒下了老婆本，终于在32岁娶上了媳妇。媳妇是本地人，模样很是俊俏，身段凸凹有致，也很会穿衣打扮。她比春秋叔要小5-6岁，而且心灵手巧，有一手熟练的裁缝技术。两个人巨大的反差果然是有着深层的内幕的：婶子父亲得了什么大病，家中无钱医治，最终经媒人撺掇介绍给了春秋叔，也算是各取所需。

春秋婶一路生下二女一男，相夫教子，兼顾着裁缝活计，手头也很活泛。春秋叔也不在油田上班了，春种秋收，侍弄着几亩田地。

时间来到了2000年，打工潮兴起。眼瞅着村庄上外出的人们带回厚厚的票子，春秋婶再也按捺不住了。春节刚过，一车到了苏州，很顺利地进了一家服装厂，两个月后当上了领班，俨然一个都市白领。

几个孩子上学，春秋叔在家里侍弄几亩地之余，搞起了养猪业，养了几十头猪，打草打料，清屎清尿，整日里也是一天忙到晚，不得片刻空闲。

有一天，春秋叔来找我修理家里的录音机，顺便处理一下猪舍的电路。乍一见他，感觉变化这么大呀！头发乱蓬蓬的，胡子拉碴的，在阳光下闪着银光，眼睛更红了，看着很是瘆人，一路走过带起来一阵风都是猪尿泥味。

后来有一段时间离开了老家，再次得到春秋叔的消息是他投井自杀了！村庄东面地里有一口浇地用的机井，人们把他打捞上来，还保持着那种一头向下的姿势，满头的淤泥。井口散落一地的烟头，还有两个空的白酒瓶子。

听庄上人说，婶子春节回家后，死活不愿意和他同床，脸都抓得像是鸡挠的一绺一道的。想想也是啊，摆弄几十头猪的春秋叔和光鲜亮丽的婶子怎么都像两个世界的人。又有人说婶子和服装厂老板好上了，只是传闻，没有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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