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书,像喜欢一件宝物。小时每每发了新书,父亲都要找来旧报纸,包了书皮,工工整整写上:语文,数学……然后是班级姓名。我手里托着书,美滋滋看着,心里有份庄重,有种没来由的稳妥。
我真正开始系统读书的时候是从四年级以后。在七十年代剩下的书大部分也就是经典类的小说以及传统章回体小说,我父亲是工厂里的团支部书记,有很多红色经典,经常驮回半袋子板袋子的书,这成了我的宝贝。有《反杜林论》《毛泽东选集》等。小学四年开始大量阅读经典书籍,鲁迅、郭沫若、茅盾、巴金、老舍、曹禺的作品,《红旗谱》《红岩》《高玉宝》《西藏天路》以及《北宋杨家将》《呼家将》《说岳全传》《隋唐演义》之类,
读《高玉宝》《三国演义》时,那书是繁体字,当开始有很大阻力,父亲是高小,很认得,每每教给我。看到后来根据上下文猜读也就有个八九不离十,看得多了,文言文与繁体字的识别力与理解力大有提高,现在的比较深的文言文和繁体字的功底是那时打下的。读那《半夜鸡叫》故事中对周扒皮的恨和《三国演义》对诸葛亮神机妙算的叹服,浸润到我的骨髓里。那时也就形成了某些气度和家国情怀。
一天,父亲买来三大本全套《西游记》,一进门,父亲高高地举着,高声对我说:“小子,看我给你带什么来?”我急忙闪到父亲身边,一看蓝色封面,流金大字写着《西游记》,惊呼一声:“哇,《西游记》,真好。”抢过来,放在鼻子下一闻,崭新的带着淡淡的墨香,用手轻轻抚摸,那封面厚实有绸缎的光滑细腻,轻轻打开扉页,竟然带着精的带着插图,往后翻,后面四五页都有,连看另两本,都是如此。我把书紧紧搂在怀里,在地上连转了三圈,跳起来搂着老爸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脆声声地响亮“啪”地响了一下,高兴地说:“谢谢大大。”
母亲正在厨房地擀面条,扎撒着带面的手也来看,眼里贮满笑意,笑声说:“你看把孩子高兴的。“父亲抚摸了一下我的头说:”拿去看去吧。”从此一有空闲我就抱着《西游记》看。
晚上青灯挑亮,我在西屋的砖房里我的小卧室里,蜷在被窝里,随着书中的情节或喜或忧,沉浸在那空灵梦幻的童话神奇境界里,走进那跌宕起伏的情节里。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忘记自己身在卧室还是在书中山荒漠洞穴,还是宫阙仙府,神仙鬼怪世态万象在眼前纷至沓来交织成如梦如幻让我迷醉的境界。有时读到东方发白不忍心释卷……
这段读书时光是真正的走入书中不想出来。不时地与父亲交流书中的故事。
再后来,我在我的卧室里又陆续地读了很多的书。慢慢地,条件好了,可读的书多了起来。但是,却因为爱熬夜,受到了父亲的限制。为了防止的父亲批评我,我钻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看,电池没得太快,也不是长久之策,就和父亲打游击战。那时候,没有雾霾,夜晚总是清亮亮的,我就盼着每个月的十五六,在月光下看,但眼睛看得疼啊,试了几次之后,也就放弃了。月光下,窗台边,一股清凉,几声蟋蟀鸣的浪漫场景,却是在童年的记忆里,飘飘欲仙。
后来啊,读书的种类,读书的桌子,读书的茶台,读书的座椅,读书的场地……慢慢丰富起来,读书的每一个刹那,都仿佛是时光滋养的花枝,慢慢开出耀眼的花来。
到了初中时候,涉猎的书更是广泛,读得更为深入,收益也更丰盈。七十年代 那时存世的书大都是经典,没得选择。
多年以后,到底还是因为这书,生出了一些灵性,鲜亮了人生。蓦然回首,一路走来的读书时光,在阳光丽日里,散发着温暖、生动、可爱、亲切。一纸一片,在呼啦啦的青春里,依然于素色中呈现着夺目的光芒,素手拈花,好似故人来。
这好玩的读书往事,想想就笑意盎然,关乎经脉,关乎底气,怎不值得终生记忆?
后来新书变旧书,一如既往的整齐,只是有了岁月的痕迹,泛着淡淡的黄。细心收起来,放到纸箱里,来年春天,再搬出来晒太阳。
后来在书桌前,把书一本本立起来。左右用厚厚的字典做靠背,俨然一个小书架了。这小小发明,竟然让我激动了许久。放学回家,喜笑颜开地告诉爸妈,我有书架了!爸妈一愣,哪里的?
我把自己在书桌上摆放的事告诉他们的时候,父亲一笑,摸了我一下我的脑瓜。爽朗地说:“我给你弄个家里放的,更好的书架。”我便有些期待。
那是一个初春的一天,天轻盈地飘舞着雪花。爸下班回家,推着自行车进了院子,连声道:够了,够了!什么够了?我和妈妈惊奇地从屋子里跑出来。看,这些木头足够做一个小书架了。爸爸兴奋着。我看那些木条、木板,在爸爸的自行车后架上安静地等待着。小心脏一下子活跃起来,不知所措了,我仿佛看见了,看见了那个美丽的家伙款款而来……爸利用下班的时间,去他扎笼的生产车间,在丢弃的废料中,千挑万拣,捡来这能用的木料。歇班两天的爸爸,用砂纸,一点点地打磨着那些木头,准备好锤头、钢锯、各种钉子、油漆……放了学的我,迫不及待地往家里跑,蹲在一边,看着爸爸在木屑中忙乎。
天,静静的;雪映着阳光,亮亮的。院子里似乎有了道道金光。两天的时间,掰着手指过。小小的书架成了!爸爸问我,喜欢什么颜色。我想啊,想,就调成黄色吧。爸爸涂漆,一遍又一遍,慢慢地,小小书架成了土黄色,是秋天叶子成熟的颜色。风来,漆干。抱起书架,放到桌子的一角,把书一本本放进去。那欢喜,宛如莲花的一瓣,在心里,一点点绽开。放满书的架子,是一株亭亭玉立的稻子,安静、饱满。见到它,如见到久违的老友。
那天,梅之夭夭,灼灼其华。一抹粲然,一朵彼岸花开。窗外湛蓝的天空迤逦着几朵白云,仿若扬帆起航的扁舟一叶,在平滑如镜无痕的湖面划开道道涟漪。春天的明媚在鸟儿啾啾的枝头喧闹,敲开了我荡漾着快乐的心儿。
恍惚间,我望见一朵梅在春日的光辉中映得分外明艳,它舒展着绯红的的花瓣,撷着时光的雪花滴开在心间,开在时光的交点……
日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过,它在身边,不离不弃,不恼不怒。经历种漂泊,它伴着我,慢慢换了容颜。色彩变得斑驳,木质变得老旧,可它静静地如亲如友,在心海中永远荡漾着喜爱的涟漪。
我童年的书桌呀,在心中不时使我 心中涌上温馨的回忆。
到了窑厂联中初三毕业后,我没考取县一中。我父亲找管十三中中学供应煤的煤栈老板“猪脸”转学,学校热情地招待了一桌酒席,我交的学费却花掉了父亲种的九分地的西瓜钱。
经一年的苦读,我考入了我县唯一的重点高中,全县那年只招生二百人。算是圆满地完成了我的初中求学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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