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清明,清明在生活里清晰起来,还是自父亲去世后。父亲走在清明后半个月,四月天总是连绵阴雨,周围坟茔上的“飘祭”五彩斑斓,一堆新冢更显莹莹孑立。默立许久不愿离开,终是黯然泪下。
自此清明是牵挂更似约定,头二年里总是五味杂陈,总忍不住潸然泪下。父女一世,缘分却是清浅的。父亲爱酒、母亲爱吵,近50年的夫妻生活里,他们之间永远隔着楚河汉界。自小就害怕这种无休止的争执,总是怯怯的。再大一点,去了小姨家生活,小姨是个精明的人,极短的时间里就被训练成下河能浣衣、下地能干活、居家能打扫做饭……令邻居们十分羡慕的能干闺女!开始怀念那个总是吵吵闹闹的家,回去才发觉回家已是客人,母亲家长里短的问还能说些话,和父亲就更生分了,进门叫一声爹,走时说一声我走了,几无他话。
之后的日子里成了两家的女儿,也成了两家的客人。更寡言,也更勤快了,除了坚持要念书从无违逆。在学校偶尔和同学有了矛盾,女同学冷然不理,男同学拳脚解决,从没叫过家长。老师总是站在我这边,乃至于对老师这个职业至今怀有一份莫名的喜爱。
工作后工资微薄,但从不落下任何年节礼物,那时候不懂为什么强迫症似的坚持着,后来慢慢明白那可能是一种证明方式。小姨仍是精明的,怎么努力证明也无法改变相互感情上的人设,坚持10年后颓然的放弃了。放弃之初惶惑不安,慢慢理清也彻底释然。和父母感情却日渐向暖,有了自己的孩子后更能理解和谅解了。但20多年太长,那些痕迹结膜成茧,已然无法消弭于无形。就如我不喜自己的个性,坚硬的铁一样,可经年努力也无法改变。那些一个烙印、一个烙印累积起来的东西,是连着筋骨的。
父亲走的仓促,生病前曾多次表达陈旧观念是害人不浅的东西!我知道那是对曾经嫌弃女儿的歉悔,当时已不介意亦不能说破。父亲住院治疗的日子,是我们沟通最多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绕过心里那点歉然和遗憾,直到最后他没有提起,我亦害怕听到。人生机缘有定,何必徒增伤感。
昨日是寒食节,按习俗提前一天去挂清,心境已是淡然。那年在春晚上听余光中先生朗诵他的《乡愁》,诵到“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温润平和,不见悲伤,很是不解。现在终懂得,总有离别,也总会找到最好的相处方式,不悲、不喜、不忘……
祭奠跪拜、去掉坟头杂草、闲话几句家常,再去老屋场看看……老房子早已拆除,只留一个小磨房、一架旧风车,但芳草萋萋中仍能准确的看到堂屋在哪儿、卧房在哪儿、厨房在哪儿,甚至还能找到存放大水缸的地方。
佛理上讲,人真正的离开是这个世上再无一人记得。节同时异只是换了方式相处而已,纵然清明雨上也无须半点伤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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