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苹果

已是盛夏时候，天气很是闷热，窗外的蝉鸣一声接着一声让人烦躁，屋子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息，窗户上遮挡着厚重的帘布，室内昏暗的光线仿佛让时间凝固了，安静得让人害怕，有一线光亮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床上的一张布满蛛丝般皱纹的脸上，这张脸干瘦苍白，双目紧闭，没有半点生气，如果不是胸口还有微微的呼吸起伏，几乎和尸体没什么两样。偶尔从他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咕噜咕噜的声音会打破一下沉寂的空气，就像漏气的风箱苟延残喘着，这是个濒死的老人，他静静地躺在床上等待死神的造访。

而此时他的家里正在热闹起来，不断有客人陆续上门，大都是家族里的亲戚，此外还有一些朋友，他的儿媳妇在外间忙着准备供客人参加完丧事之后吃的烤苹果，她麻利地给苹果外层裹上面糊，一打一打的码在烤盘里备用，还不时抽个空去里屋察看一下她公公的情况。像参加一个集会似的所有人都围坐在客厅里，小声地交谈着议论着，发出窃窃私语的声音，慢慢地随着到访的人越来越多，交谈声也逐渐大了起来，甚至能听到有人在演讲的洪亮的声音。

到了中午，他的儿子从地里干活回来了，先是向里间张望了几下，得知他老爹可能还要再等一阵子，随后打开碗橱看了看，昨天烤的面包还有半块，他切下了厚厚的一片，将剩下的又放了回去，用刀尖挑了少许黄油抹在面包上，几口便吞了下去，还掉了些面包碎屑在手上，也都吃得干干净净。吃完用一块抹布擦了嘴，顺手把沾着面包屑的刀刃也擦了擦，然后又出门干活去了。

客厅里面的交流仍然在继续，只不过比刚才冷清了不少，谈话声变成了嘤嘤的低语，似乎大家都有点兴味索然了，没过多久整个客厅顿然安静了下来。这时儿媳妇显得有些慌张，她又跑进里屋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人喉咙里仍拉着破风箱，迟迟不肯收场。她决定先将苹果烤上，把裹好面糊的苹果送进烤炉插上炉门，又马上去准备下一炉。不多时，空气中弥漫着甜甜的焦香，大家一时都沉浸在这种让人愉快的味道中，在等待吃烤苹果的同时又有人开始小声交谈着，随着交谈声的此起彼伏，渐渐的讲话人声音也越来越大，不知不觉客厅的气氛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这时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他好像断气了……”场上立刻又安静下来，沉默了几秒钟后，所有人仿佛都松了口气。烤苹果出炉了，让人流着口水的烤苹果从炉子中取出来分发到每个人的餐盘里，甜香四溢，大家都吃得很尽兴，他们大口大口咬着，努力地咀嚼着，其间还不断有人夸赞这烤苹果的味道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