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果儿到站下车,冬夜的冰冷将他紧紧包围,刚才车上积攒的温暖在走下车的瞬间就被搜刮殆尽。他紧着身体抖了个哆嗦,让自己赶快适应此刻的寒冷,快走几步上了人行道,眼前的一切都还和从前一样,除了人和心情什么都没有变。
黑夜让人迷茫,更容易让人迷路,其实不应该怪黑夜,主要还是因为路不熟,对于那些来来回回无数次走出来的熟悉,不用去看也不用去想,仅凭着感觉就走到了地方,就像回家一样。
他从红庙路口西往回走,快到红庙路口时,一队行人刚好走离了斑马线正要与他汇合,而他并不想与他们汇合,他不想走进人群,不想踩着别人的脚步停不下来。他站在街角的服装店前等着他们走过去,看着他们,他心里一半羡慕一半庆幸,羡慕的是他们的匆忙,庆幸的也是自己的悠闲,想着如果能有悠闲的匆忙该有多好。
待行人都走过之后,他也迈开脚步走到街角,转身的瞬间,热辣辣的阳光照得他睁不开眼,只觉得周围熙熙攘攘,一片嘈杂。他试着眯眼去看,眼前的街道人来人往,一副夏天午后的热闹景象。忽然,他感觉自己的左手被人握住,转头看去,是晓璐。晓璐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正在看着他笑,边笑还边眨眼吐舌做了个鬼脸,逗的他也笑了起来,两人手拉着手一起朝前面走去。
“你怎么才来啊,我都在这儿等你好久了。”晓璐用有些撒娇的语气说。
“路上有点儿堵车,这大热天的,你怎么不找个凉快地方等着。”
“哼,罚你去肯德基给我买个冰激凌。”晓璐手指着不远处的肯德基。
“行,那你在这儿等着我。”木果儿说完要去买冰激凌,却被晓璐一把拽了回来。
“凭什么,我要和你一起去,肯德基里面有空调,不能只让你一个人凉快。”
木果儿和晓璐手牵着手从肯德基里走出来,各自吃着另一只手里的冰激凌。
“我尝尝你的。”晓璐
“这不都一样的吗?”
“不一样,那个被你吃过。”
木果儿猜到了晓璐接下来要做什么,无奈地笑着,把手里的冰激凌送到她嘴边。
晓璐咬了一大口他的冰激凌,诡计得逞的笑和冰激凌的凉让晓璐的表情滑稽得像个淘气的孩子,看得他直笑着摇头。
“我是不是太坏了,老欺负你?”
“没有啊,就是觉得你像个小孩儿。”
“哝,也让你咬一口我的。”晓璐也把冰激凌送到木果儿嘴边。
“那你把手往下一点儿,我怕咬着你的手。”
晓璐吓得收回冰激凌“不行,你咬我的不能比我咬你的多。”
“逗你呐,你吃吧。”
“不行,你也要尝尝我的,这样才公平。”晓璐又把冰激凌送到木果儿嘴边。
木果儿轻轻咬了一口,两人对视一笑继续往前走,一根根立在路中间的电线杆将两只紧握的手分开又合上,分开又合上,讨厌是讨厌了点儿,但两人也觉得很有意思,小别胜新婚,对牵手来说也同样适用。
晓璐停在一家内衣店门口,扭头往店里看去。此时,一个年轻的女人正在挑选内衣,女店员在她身旁细心介绍,一个男人站在他俩身后手里提着一个女包。
木果儿看着晓璐不明所以“怎么不走了?”
“你陪我去买件内衣吧。”晓璐回头笑着对木果儿说。
“啊?这个……还是你自己去吧,我去不太合适。”木果儿一脸尴尬。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看人家男朋友都陪着呢。”
“啊……”木果儿一脸病痛的表情。
“怎么了,你是不是嫌我的胸小给你丢人了?”晓璐有些生气。
“怎么会呢,我只是觉得进去太尴尬了。”
“人家开店卖内衣都不觉得尴尬,你尴尬什么?”
“就是觉得一个大男人,周围全是……是吧,多尴尬呀。”
“我前男友还给我送过内衣呢,你都不知道我的尺寸,以后要是想送我内衣怎么办?再说我的内衣也只能给你看,你不陪我买我怎么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木果儿仰面看天继续病痛的表情,他突然眼睛一亮“要不等晚上人少的时候我再陪你来吧,现在路上的人有点儿多啊。”
“算了,不用你陪了。”说完晓璐径直朝前面走去。
木果儿对着内衣店里那个可恶的男人叹了口气,然后朝晓璐追去。
晓璐转身进了学校,没了踪影,木果儿站在大门口前,看着黑漆漆的校园一脸茫然。
“你找谁啊?”一位东北口音的大爷从门卫室走了出来。
“我,我不找谁,我……以前在这儿上过学,刚才路过这里就顺便过来看看。”木果儿灵机一动编了个理由。
“你是这里的学生啊,我还寻思大晚上的在这儿瞎瞅啥呢。”
木果儿掏出烟递给大爷一根,自己也点上一根“大爷,学校怎么没有人啊?”
“还没来呢,得过了年才来,你不是在这里上过学吗?”
“哦,我忘了。我都毕业好多年了。”
“那你现在是在北京安家啦?”
“没呢,还没结婚。”
“买房了吗?”
木果儿哈哈一乐“没呢,买不起。”
“你现在一个月挣多少钱?”
木果儿又是一乐“没多少钱,混得不怎么样。”
大爷一声叹息说:“北京是不好混呐,房子贵得吓人,还不如回家呢,是吧。你老家哪儿的?”
“山东烟台。哪儿都一样,都不好混。”
“也是,生活都过得紧紧巴巴的,要不然我这么大岁数还出来给人家看大门。”
“大爷,我能进去看看吗?”
“看啥呀?”
“就进去随便溜达溜达。”
“有啥好看的?黑黢黢的,教室都锁上了,电闸也拉了,没啥看的。”
“我不进教室,就在校园里转转。”
“哎呀,别进去了,这大晚上的,磕了碰了多不好,等白天的吧,哪天白天你过来我带你进去转转。”
“好吧。”木果儿有点儿失落。
“不是我不给你开门,这大晚上的真要出点儿啥事儿我这责任就大了。咱都是给人打工的,你也能理解,对不?”
“明白,没事儿大爷,我就是好久没回来了,想看看学校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那你白天来,白天还看得清楚。”
“行,那我先走了大爷。”
他转身离开,走到离人行道还有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不知道现在该去哪里。回家?心里不甘,挣扎了半天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离开了那间屋子,坐车来到这里,如果什么也没做就这么回去了,这会成为一个沉重的打击,下一次的出发或许就会因为这个打击而退缩。
不行,不能回去。他的人生经历过太多这样漫无目的的开始,犹豫不决的坚持,意料之中的意外和草草了事的结束。他从来不敢真正努力去改变什么,总是装出一副万事随缘的洒脱,内心却密密麻麻地结满了蜘蛛网。
“去哪儿呢?”他又点上烟看向周围每一处亮着灯的地方,眼角扫过身后时,发现大爷竟然还站在原地看着他,他赶紧收回目光,转身迈步离开。
“向左还是向右?向左还是向右?向左!只能向左,向右是来时的路。”
他转上人行道后放慢了脚步,想想刚才的自己真是可笑,明明什么亏心事也没做,仅仅是还没想好要去哪儿,却表现出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不知道大爷会怎么想自己,是把自己想成一个骗子,还是一个无处可去的失败者?无所谓了,反正自己本来就是一个无处可去的骗子。
“白天看得清楚,白天看得清楚……”他想起大爷刚才说得这句话,嘴里念叨了几遍,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为什么我总觉得白天看不清楚呢?那些在白天看得清清楚楚的人和事物有什么好看的,想看的就是那些怎么看都看不清,但又切切实实存在的东西,其实也用不着看清,人终究还是活在感觉里的。”
他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走着走着发现眼前的一切已经开始不那么熟悉了,他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记忆的边缘,前面一片黑暗,该回头了。
“嗯。”一声叹息过后,他不情愿地转过身,可腿脚怎么也迈不出去,似乎脚下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他紧紧锁住,他也像个断了电的机器人一样傻傻地站在原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他疑惑着掏出手机,按亮屏幕后他有些失落,原来是自己为了提醒自己按时吃晚饭而设的闹钟。现在是下午六点半,一个无处可去的人站在街边发愣,而从前的自己却在此刻发来关心的提醒,想想真是滑稽。他看着手机就像在看一个孩子用心的幼稚一样,他脸上慢慢露出了笑,笑着笑着,表情突然僵硬了一下,也就一瞬间,笑容彻底被放开,他知道要去哪儿了。
装起手机,他高兴地迈开大步,凭着记忆从一个不是十字路口的路口躲着车辆,来到马路对面,他要去吃晚饭了,那曾经深爱过但已许久未吃的麻辣烫。
开心麻辣烫。这名字听起来不怎么样,甚至有些烂大街,就像它的店面一样,第一次看到的人绝对不会相信吃完麻辣烫会感到开心。记得这家麻辣烫还是晓璐带他来的,他曾经认为美院旁边的顺天府麻辣烫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麻辣烫,直到吃过这家之后,他才知道什么是真正好吃的麻辣烫。叶子熟而不软,新鲜脆爽,丸子香而不腻,劲弹酥嫩,最厉害的是它的汤,他曾好奇地问老板,为什么他们家的麻辣烫和其他的麻辣烫不一样,老板说他们家的底汤不同,至于怎么个不同就不得而知。他和晓璐一度认定他们是在汤里放了罂粟壳所以才这么好吃,后来每次吃完都说下次不能再吃了,怕上了瘾戒不掉,可每到饭点,两人眼神一对就又朝这儿来了。
“应该碰不到她,不会这么巧的,或许她早就回老家了。”虽然心里很清楚在这里偶遇晓璐的可能性近乎于无,但他还是忍不住地边走边想。可能是电影电视剧看多了,总觉得生活里那些常发生却不常遇到的事情就在身边,就在下一秒钟。
他满怀期待地推开店门,一股暖流带着蒜香和醋意迎面扑来,他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味,眼前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他摘下眼镜边走边抽出衣角擦净,重新戴上眼镜后他发现眼中的一切已经和从前大不一样。店铺重新装修过,空间宽敞明亮,色调以红白为主,有点儿像肯德基,面积也比原来大出了一倍,收款台和操作台干净透亮,刚好好把整个空间一分为二,外面的二分之一他以前常走,里面的二分之一他第一次邂逅。原来的移动方桌变成了联排卡座,从门口一直延伸到最里面,深得像是尽头有一面镜子,墙上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碗麻辣烫的图片,每一碗都很漂亮,看得他直咽口水。
他边走边搜寻着那近乎于无的可能性,说是搜寻,其实也就扫了一眼,由近到远,由远到近,那仅有的一丁点儿可能性已经尘埃落定,准确地说是扫了两眼,他还回头检查了一遍。这样也好,他可以专心吃自己的晚饭了。
他站在选菜区很快就选好了满满一大筐的菜叶子,收银的还是老板娘,样子没怎么变,依然热情,话里带笑。但他从她的笑容里只感受到客套,她应该没有认出自己,煮麻辣烫的老板换成了一个小伙子,一招一式都节奏感十足,手脚麻利得像是在表演杂技。
“老板呢?难道是赚了钱就变坏了,找了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享受生活去了?不对不对,老板看着不像那种人,应该是又开了一家分店或者是做别的生意了吧。”木果儿找完晓璐又开始找老板和老板娘,没有看到老板,他心里胡乱揣测着分了神。
“33号。”老板娘微笑着把号码牌递给他。
“哦。”木果儿也瞬间笑着接过号码牌。
他拿着号码牌站在原地,里一眼外一眼地看着,他想去里面的二分之一,也想去外面的二分之一,里面的二分之一热闹、陌生,外面的二分之一清净、亲切。最终,还是本能稍占上风,他在外面的二分之一找了个能看到里面二分之一的座位坐下。
坐下之后,他终于知道外面的二分之一为何人这么少,随着人进人出总会有一阵冷风让他清醒,这种清醒没有规律也没有提示,就和人生中的那些麻烦一样,虽然知道它们早晚会到来,但这个早晚无从预判。
木果儿爱吃麻辣烫,晓璐也爱吃麻辣烫,甚至比木果儿还要爱吃,两人在红庙的见面基本是以这家麻辣烫为主,但他俩喜欢麻辣烫的点不太一样。木果儿爱吃麻辣烫里所有带叶子的菜,而且要多放醋,丸子他只吃墨鱼丸,偶尔会吃几块鱼豆腐。晓璐则刚好相反,她爱吃麻辣烫里的所有的丸子和肉,菜只吃土豆片和地瓜片,最后会连汤一起喝掉。
他俩每次都会点满满一大碗麻辣烫,在吃之前两个人先一脸嫌弃地把属于对方的食物扔给对方,直到一半肉色和一半绿色在碗中形成两个完全对立的阵营后再开吃。两人还会边吃边嘲笑对方,晓璐笑木果儿吃了半碗草,像个姑娘,木果儿笑晓璐吃了半碗碎木头,连汤都喝,一点儿也不健康。
晓璐喝下最后一勺汤后抬起头边吸着鼻子边发出心满意足的喘息声。
木果儿眼神空空地盯着晓璐刚喝完汤的碗,像是在思考什么,突然他开口说:“我怎么觉着我这辈子就要落到你手里了呢。”
“你什么意思?”晓璐擦嘴的纸巾停在嘴边,一脸疑惑地看着木果儿。
“你说咱俩还真是绝配哈,这么一大碗麻辣烫竟然能吃得连汤都不剩,我吃过这么多回麻辣烫,就从来没见过谁能把麻辣烫吃得这么干净。”木果儿继续盯着空碗不停摇头。
“怎么啦,你觉得亏是不是?你要是觉得亏,这顿就当作是咱俩的散伙饭,以后各走各的。”晓璐斜着头扔给木果儿一个眼神。
木果儿像是从睡梦中惊醒一般满脸带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咱俩般配,你看,你爱吃肉,我爱吃菜,你爱喝汤,我……我爱看你喝汤。”
“哼,我还爱吃海参鲍鱼燕窝熊掌呢,那也得有人能买得起啊。”晓璐撅起嘴,把脸扭到一旁。
“哎呀,牛奶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就凭你男人这么有潜力,大了不敢说,让你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肯定不成问题。”木果儿昂着头一副自信的神情。
“样儿吧,这还差不多。”晓璐笑道。
木果儿也笑了,笑得像个傻子。
“33号,33号。”
“哎,在在在。”木果儿回过神,赶紧起身走过去。
“都放吗?”麻辣烫小哥面无表情。
“都放,多给我来勺醋。”
“你可好久没来了。”老板娘笑着说。
“啊,是。您还记得我呐大姐,我以为您已经把我忘了呢。”
“刚才就觉得像你,但看你这发型又不太敢认,听你说要多放一勺醋就觉得应该是你。”
“我毕业去南方呆了一段时间,刚回来没多久。你们这店装修得可真不错。嗳,大哥呢?怎么没看见他。”
“他去外地了,得过几个月才回来。”
“哦。”木果儿习惯性地在脑中猜想着老板大哥去外地呆几个月的种种可能性。
“你们俩分手了吧?”老板娘大姐轻声说。
“嗯,分了好久了。”木果儿没想到老板娘大姐会突然来这么一句。
“真是可惜,你俩挺般配的。”
“是吗?”
“你要是早点儿回来就好了。”
“怎么了?”
“她好像交男朋友了,最近老是和一个男孩儿一块过来,他俩昨天还来了呢。”
“哦,是吗?那挺好的,挺好的,她还经常过来吗?”
“嗯,不过也不像你们以前那么频繁了,之前她一直都是一个人来,来了就无精打采地坐在那儿,点的东西也吃不了多少,有几回吃着吃着就哭了起来,看得我心里也挺难受的。就前几个月吧,那个男孩儿开始和她一起过来,从那之后,她的状态开始慢慢变好了,话也多了,也爱笑了,又变回之前你俩一起来时的样子。看得我是挺高兴的,但我还是觉得你俩在一起比较般配,可能还是缘分不够吧。”
“只要她开心就好,般不般配都是给别人看的,合不合适只有自己知道。”
“不过那男孩儿没你长得帅,又黑又矮,看着特别显老,哎,真是替她可惜。”
“哈,您是高看我,我长得也不帅,再说长相也没那么重要,两个人在一起舒服就好。”
“哎,也是。来人了,你赶紧去吃饭吧,我这也忙了,咱们有空再聊。”有人进店,两人结束了交谈。
木果儿端着自己的晚饭回到座位上,他从来没有一个人在这里吃过饭,不对,应该说是他从没有一个人在这里吃一碗麻辣烫。看着眼前这碗满满的绿色,他总感觉少了点儿什么,应该是另一半的红色,但好像又不是。
吃饭这件事情还真是和睡觉不一样,睡觉是一个人的好,吃饭是两个人的好,睡觉是越睡越想一个人睡,一个人,一床被,一张大床,想怎么翻怎么翻,被子是盖着、夹着还是踹到脚底,怎么舒服怎么来。可吃饭,除非是饿了或者一个人在家,其他的时候真是越吃越觉得自己很傻很可怜,好吃的饭没人可以分享,只能自己多吃点儿,难吃的饭也没人可以抱怨,只能自己少吃点儿,无论饭好不好吃都让本该轻松愉快的一件事因为孤独而搞得死气沉沉,还好现在的手机们都足够漂亮,让每个独自吃饭的人看上去不至于那么凄凉。
对于生活中绝大部分的事和物他都特别能将就,因为很他无趣,一切只求能过得去就好。例如他的上一部手机,在智能手机还没普及的时候,他在朋友的撺掇下买了部windows系统的手机,在手机从有到无的六年时间里,一个个功能都在变慢和消失,到最后只能打电话、发短信和听歌,他也就把自己对手机的需求降低到打电话、发短信和听歌。在身边人都疯狂地追iPhone的时候,他也没想过要换手机,还觉得自己的手机用得挺顺手,直到有一天手机彻底崩溃,连修都修不好了,里面存了六年里的通讯录、照片和歌曲也都跟着一起永别了。
当时除了感觉意外他也没觉得怎么样,甚至还有点儿开心。一个结束也就是一个开始,有开始当然会觉得开心。其实手机哪天崩溃了他都会感觉意外,虽然早就做好了这一天要到来的准备,但他还是会心存侥幸,觉得明天还很遥远。直到后来过了很久,他才慢慢开始有点不舍,不是对手机,手机和他的缘分已经尽了,是对手机里的东西,因为无论和谁分开他都没有抹掉过去的习惯。
他换了新手机之后,从网上和其他朋友那里找来了部分之前的照片,他边吃麻辣烫边翻看这些照片,每一张和每一组都是一个提示,人需要这样的提示,有了提示便能想起一段往事,一段往事接着一段往事就是我们的过去。
有人会说过去的已经不再重要,人要往前看,说这种话的人要么是他正年轻,要么是他记不起自己的过去,而对于能记起的人来说,无论那段往事是痛苦还是欢乐都值得珍藏和缅怀。人生就是一只狗熊,左手时时刻刻都在得到,而右手时时刻刻都在失去,它没有办法停下,也没有办法一直拥有,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不要忘记。因为真正的失去不是过去,而是忘记。
从七八岁到永远,每个人都有自己对年轻的理解和定义,对他来说,当一个人越来越害怕失去,不敢改变和开始的时候就意味着他已经不再年轻。
大多数疯狂的、不靠谱的事情还是应该在年轻的时候去做,一是代价小,危害少,二是无论做的人还是看的人都不会觉得不可理喻,多少年后,回头再看看,甚至还要谢谢那次的自己,他让现在的自己张口即来“曾经我也年轻过”。
那年夏天的午夜,一个少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终于,他决定要在今天告别自己的处男之身,发出一条短信,收到一条短信,又发出一条短信之后,他从家中出发。跳上自行车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开始燃烧,火焰点燃了自行车,点燃了沥青路,点燃了海风和路旁的每一棵树,他犹如一道闪电刺穿了这座正在熟睡的小城。原本一个小时的路程他只骑了二十分钟,到公司接上下了夜班的她去了她家,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他终于尝到了女人的滋味。虽然,这味道没有想象中那么好,但他依然难忘,特别是最后的那句“你赶紧走吧,我老公快要回来了。”
又一年夏天的午夜,另一个少年开车来到爱了七年分手一年的前女友家楼下,他第一次感觉到夏夜是那么得安静和漫长,他不敢放情歌也不敢放声哭喊,只能默默地流泪和抽烟。烟,有的抽了一整支,有的只抽了一口;泪,流了又干,干了又流。最后,天亮了,烟抽没了,泪也流干了,整个人蓬头垢面,疲惫不堪,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只记得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后有二十几个未接来电。
还是在夏天,又一个少年在和女友说了句“我还是忘不了她”之后,便驱车从1700公里外的南方城市回到家乡,只因他听说初恋女友刚刚分手。他跟着她去上班,送她花和礼物,等着她下班,和她一起吃饭,一切都像是回到了从前,回到没有分手的时候。她说爱情不是儿戏,更不是一时的冲动,但他信心满满。在回南方路上的服务区里,他翻看着朋友圈,女友哭肿的双眼和憔悴的脸孔犹如两记耳光把他打醒,他觉得自己很混蛋,就真的给了自己两记耳光。然后,他彻底清醒了,重新发动汽车,踩足油门,开始了另外一段挽回爱情的旅程。
春夏之交的音乐节上,男男女女有的清新,有的狂躁,有的迷幻,有的舞蹈,他们穿梭于各个舞台之间,看着台上那几个助兴的神经病,每个人内心的破坏欲极速膨胀。你挤我,我推他,到最后都变成了碰撞,撞飞了眼镜,踩碎了手机,怪了,不但没有伤心,反而彻底放开了。他们脱光上衣,竖起中指,跳上人群,被从前传到后,从左传到右,最后一头摔倒在地上,疼也不疼,一个起身接着向最热闹的地方挤去。半夜回到家浑身上下像是被一群人打了一样,青一块紫一块,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咳嗽和翻身,可当第二天睡醒之后,他们再次充满活力地回到战场。
2012年12月21日的晚上,两个少年不安地走进家门,他们把满满的三大包东西倒在床上,并开始分类。吃的有各类饼干、面包、火腿肠、泡面和咸菜,数量足够两人吃上一周;喝的有白酒、黄酒和满满的两盆自来水,白酒可暖身可消毒,黄酒可驱虫辟邪;照明有手电筒一支,蜡烛一板,打火机数个,蜡烛和打火机同样也是火源;武器有甩棍、斧头、匕首和菜刀,长短搭配,攻防兼具,两人设想世界末日的一种情况是丧尸;衣物是一人一身军大衣,一顶雷锋帽,它们既是衣服也能当被褥,关键时候还能当作盔甲抵挡攻击;当然,烟更是必不可少的,一条黄鹤楼,一条立群,无论是打发时间还是离别之前,烟都是最好的选择。
终于快到十二点了,两人拿着各自的武器既兴奋又有点紧张,趴在窗户上静静地等待着,任何一点异样的声响都被当作是开始的征兆,会不会是洪水,又或者是丧尸,突然火山地震,还是时间静止。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难道是因为时差?没事,再等会儿,反正明天又不上班,要是真是世界末日也挺好的,最起码再也不用上班了。又过了半个小时,一切都还和往常一样,正当两人要喝点酒庆祝下大难不死时,听到窗外有人大喊“啊……我还没死,我还活着,世界末日没有来,都是骗人的,你们早点儿睡吧。”“傻逼。”
他翻看照片时发现一个现象,手机里多数照片都拍于夏天,特别是那些记忆深刻的事情,几乎都发生在夏天,他觉得有些奇怪就闭上眼睛回忆,可想起来的还是夏天。为什么这样呢?因为好天气愿意出门?因为夏天容易躁动?因为容易出汗和爱洗澡?因为衣服穿和脱都很方便?应该是这样吧。那冬天都去哪儿了呢?夜里,床上,电脑前,回忆里,每天只顾着对抗寒冷和享受温暖,什么都不做也不觉得心慌,等着吧,一切都来得及。
夏天是发生故事的季节,冬天是回忆故事的季节,只能这么解释了。
吃完满满一大碗麻辣烫,他心满意足地靠在椅背上,看着里面二分之一的热气和热闹,他总感觉晓璐就在那里,在某个他看不见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他。原想远离人群远远静静观望,现在反而成了被观望的人,这让他开始觉得不自在,虽然理智告诉他晓璐不会在那里,也没有人在观望他,可他还是无法控制想象,感到不安。他知道,又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他起身和老板娘大姐打了招呼之后走出开心麻辣烫,点上一支烟朝公交车站走去,这次他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回家去了。对于出门前的那些计划他已经尽力实现,虽然没有进到学校里,但今天吃了麻辣烫,还从老板娘大姐那里知道了晓璐的近况,仅凭这一点,这趟外出就已经有了意义。
冬夜的街道,行人或从黑暗中走出,或正要走进黑暗,此刻他们都变身成男人,目地明确,步履匆匆,跳过一切可以跳过的过程,直奔结果,结果通常是没有意思的,所以冬天也没有意思。他也和他们一样,想赶紧坐上回家的车,回到温暖的房间和舒服的床上,随便干点儿什么打发掉今天剩余的时间,最后用睡梦让今天成为过去,一切重新开始。
走过一家成人情趣用品店时,他突然想起什么,放慢了脚步回头去看,然后又转头看向马路对面,对面正是晓璐的学校,他想起自己第一次买安全套的经历。
“老板,来盒安全套。”木果儿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说。
“要什么牌子的?”
“啊?”木果儿本能地回了一句,其实他已经听清了老板的话,只是他从没买过安全套,对于牌子的认知都来源于朋友间那些无聊的玩笑。
“要什么牌子的?”老板放慢语气又说了一遍。
他在脑中快速回想,之前大家开玩笑时的那个名字叫什么来着,感觉就在嘴边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心里又急又羞,表情开始变得不自然,脸上也发红发烫,连发根都渗出了汗。
老板抬头看了一眼说:“要不就杜蕾斯吧,这个买得比较多。”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一盒扔在柜台上。
“对,就是杜蕾斯。”木果儿如释重负,紧接着又是一阵羞愧,二十多岁的男人竟然连一个安全套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交完钱拿起桌上那盒安全套匆匆离开,那种感觉就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一败涂地的对峙,此刻除了逃离没有别的念头。
他出门后拉着不远处的晓璐低头快走“太他妈丢人了。”
“怎么了?”
他做贼似的遍走边小心地把那盒安全套塞进晓璐的包里“老板刚才问我要什么牌子,我不知道。”
“你还真是第一次买啊?”晓璐瞪大眼睛看着木果儿笑。
“卧槽,你小点儿声。”木果儿紧张地看看周围。
“那我说和你一起进去你还不用?”
“一个人尴尬总比两个人尴尬好。”
“我去了就不会尴尬了。”
“女孩子买安全套?”
“女孩子怎么就不能买安全套了?”
“好好好,能买能买,咱别在这儿说了,赶紧走吧。”木果儿一脸紧张的神情拉着晓璐快步走开。
晓璐被拖着边走边笑得不能自已“你真的是第一次买安全套?哈哈哈……你的样子太可爱了。”
听到晓璐毫不掩饰的说笑,他心里又怒又羞,感觉周围所有人都在看向自己,气得他丢下晓璐大步朝前走去,晓璐在后面一边追赶一边不停地笑。
他和晓璐手拉着手进了学校,此时刚刚的尴尬经历已经淡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和晓璐缠绵的场景,有昨天晚上黑暗中的慌乱,还有一会儿将要开始的种种可能。想着想着,他感觉两腿之间有了反应,好在今天他穿的是牛仔裤,看上去不太明显,但他还是尽量把自己的思绪往别的地方引,另一只手也插进了裤兜,用一个凸起掩盖另一个凸起。忽然,他开始担心起来,担心一会儿的自己还会还像昨晚那样突然,突然得让自己感到丧气,让无比美好的感觉消失于一瞬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此时似乎除了听天由命没有别的办法,他边走边自我安慰,但愿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糟糕。
面对困难他习惯性地想到祷告求主保佑,但转念一想,这件事又不能求主,主反对婚前性行为,不惩罚自己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保佑自己。可他心里还是忍不住地念叨起祷告的话“主啊,我有罪,而且现在还要去犯罪,求你惩罚我。主啊,你知道我是爱晓璐的,就像你知道我爱你一样。我知道婚前性行为不对,但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就是想要犯罪,因为我就是一个罪人,但主你是圣洁的。主啊,求你赦免我们的罪,用你的宝血涂抹我们,洁净我们,让我们不会因为罪而堕入黑暗。主啊,也求你医治我,让我不要射得那么快,求求你了,祷告奉我主耶稣基督的名求,阿门。”
祷告完,他轻轻叹了口气,心里轻松了许多,感觉就像自己已经和主打过了招呼,主也能理解他此时的感受。或许哪天主会给他们一些管教,但绝不会因为他们一会儿的相爱就抛弃他们,只要不被抛弃,什么样的管教都能接受,再说,父母对孩子的管教再严厉能严厉到哪去呢。想着想着他有种感觉,感觉主不仅没有生他俩的气,反而一会儿还会加入到他俩的性爱之中,让他俩在性爱里与主同在。正当他想得出神的时候,远处的喊话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老璐,晚上喝酒去啊?”宿舍楼前的座椅上一男孩儿朝晓璐喊道。
“带上你男朋友。”男孩儿身旁的女孩儿接着说。说完一脸坏笑,旁边站着的两个男孩儿也笑着回头。
“还喝?前天晚上没喝够啊?”晓璐大声回道。
“前天是前天的,今天是今天的,你就说去不去吧?”座椅上的男孩儿再次喊道。
“这是我们班同学,我过去和他们打个招呼,你等我一会儿。”晓璐说完笑着朝他们走去“去你个大头鬼。”
他走到宿舍楼前另一侧的座椅前坐下,他像是一个被大人们聊天寒暄时忽略的孩子,坐在一旁无所事事。时不时被一声大笑引得转头看去,心里面全是讨厌,可脸上还得装出一副都很好的样子,他也知道自己没有理由讨厌,可在无聊的时候就是见不得别人开心。他一块块扣掉座椅边上翘起来的干油漆,弄得指甲缝里全是黑色,他又左右手交替着把指甲抠得干干净净,转头看看旁边的五个人,他们还在那儿有说有笑。
他斜着身体去掏裤兜里的烟,瞬间,他感觉大腿内侧一凉,他知道一定是刚才幻想的时候有液体悄悄流出。他一阵沮丧,又想起昨天晚上那快乐到无法描述的三秒钟,心里既盼望又害怕“是不是每个人的第一次都那么快,还是自己之前撸多了落下了后遗症?要真是这样该怎么办?去看医生吗?不行,不能去,太丢人了。或许只是自己想多了,多来几次就好了,但如果多来几次还是不行呢?那就只能去看医生了。但晓璐会怎么想,会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和自己分手?哎,为什么自己之前只想过撸而不去找个姑娘做爱?如果早知道做爱这么爽,自己肯定不会那么迷恋打飞机。”木果儿一脸愁容。
“等得不耐烦了吧?”晓璐笑着走到木果儿面前。
“没有,你们聊完啦?”木果儿笑着起身。
“嗯,他们都是我班同学,平时关系都不错,这不快毕业了嘛,大家都挺不舍的。走吧,我们上去吧。”晓璐挽着木果儿走进宿舍楼。
进到宿舍,晓璐反锁房门,亲了木果儿一口后快步走到窗前拉上窗帘,然后匆忙收拾自己的床铺,把被子、衣服、玩具卷成一团扔到另外一张床上,她的床上只留下一个枕头。他看着她忙活的身影脑中想起了《红高粱》里姜文转圈踩高粱地的画面,看得他不由地笑了起来。收拾完床铺后晓璐开始脱衣服,脱完衣服她发现木果儿还傻傻地站在原地,也扑哧一乐“你还傻站在那干嘛,过来啊。”木果儿这才回过神来,边走向晓璐边脱掉自己的衣服。
赤身裸体的两个人在床上短暂地肌肤之亲后,晓璐一把将木果儿按倒在床上,然后笑着拿出一个安全套,朝他晃了晃,撕开包装之后就要给他戴上。
他赶紧起身说:“我自己来。”
“你会吗?”
“这有什么不会的。”木果儿拿过晓璐手里的安全套转过身去,可鼓捣了半天不仅没戴上,还弄得满手都是油乎乎的,安全套也被拉得很长。看着手里油腻且丑陋的安全套,他心里又急又气,刚才的跳动和膨胀感也慢慢散去。
他一脸失落地转过身来,看得晓璐哈哈大笑说:“你看吧,说了你还不信,浪费一个套,过来我教你。”说着她又撕开一个安全套,然后,蹲在木果儿身前轻轻抚摸。
瞬间,他感觉身下起飞了,他赶紧用手捂着下面扭捏地侧了侧身。晓璐把他的身体重新掰过来说:“你把手拿开。”他慢慢把手移到身体两侧,只见晓璐捏住安全套的端头轻轻一按一滑,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整个安全套像是变魔术一样完全紧贴皮肤,他的身体也跟着微微一颤,舒服至极。
他当时看得目瞪口呆,感觉无比神奇,那种感觉就像他小时候冬天早上穿衣服一样,睡意朦胧加上衣服件数太多,他总是把袖筒和裤筒里面穿得纠缠不清,搞得自己特别难受,怎么弄都弄不平整,经常会把自己气得哭起来甚至要把衣服撕烂。这时,母亲总会过来把手从他的袖口和裤腿伸进去,把衣裤一层层梳理平整,边梳理衣服边告诉他穿衣服的步骤和方法。比如先穿秋衣再穿秋裤,秋衣要别在秋裤里面,袜子要牢牢套在秋裤上面再穿外面的裤子,穿外面衣服的时候要用力握住里面衣服的衣袖等等。他当时就感觉母亲的手好神奇,所有被她整理过的地方都无比舒适。第二天早上,他按照母亲说的步骤和方法去穿衣服,却还是穿不好,那时候他就认为穿不好衣服不是自己的原因,而是母亲的手无所不能。
没想到十几年之后,他能再次遇到到这样一双无所不能的手,他坚信晓璐会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他认定晓璐就是他要娶回家的那个女人。不,是已经娶回了家,而且正在和他洞房花烛。
不知道是因为担心过早射精还是不太适应在白天做爱,他怎么都对不准位置,他目光飘忽,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躺在他身前此刻正在望着他的女人。他像是身处泥潭一般僵硬和无措,终于在又一阵的忙乱之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跪在那里,像个受了气的孩子一样。
晓璐笑着起身亲了他一口说:“你躺下。”
他平躺在床上,晓璐跨过他的身体蹲在半空中,她一手扶着床边,一手握住关上了保险的枪,在自己的身下来回摩擦,然后对着他还很陌生的那个地方开始慢慢用力。随着用力,两人都感受到了阻碍,力度一点点增大,阻碍也越来越强。他俩一同朝身下看去,像是在看一场矛与盾之间的对决,不同的是,此时的盾是站在矛这一边的,它也希望自己被刺穿。
终于,随着一声释放的喘息,矛与盾合二为一。
木果儿再次感受到那种被温暖潮湿所裹含的感觉,当他还沉浸在这种感受中时,晓璐已经开始了跳跃,就像一只奔跑中的小鹿一样高高跃起,又轻轻落下,自由并快乐。与此同时,他也感受到整个身体的活力正在从四面八方赶来,奔跑着,跳跃着,翻滚着,跃出水面,飞向蓝天,从一棵树荡到另一棵树,你追我赶地朝矛盾之地汇聚。
在小鹿又一次高高跃起之后,木果儿开始有了想把它按在身下,让它窒息三秒钟的冲动。可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并伴随着一个女人的叫喊。
“老璐,你在屋里吗?”
两人同时一惊,晓璐蹲在空中做了一个不要发声的手势,然后两个人就像一组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各自的姿势,神情紧张地望向房门。
“是你室友回来了吗?”木果儿小声问道。
晓璐再次把食指竖在唇中轻轻摇头,木果儿不知道她摇头的意思是说不知道还是说不是,他抬头看看神情紧张的晓璐,又低头看看身下若即若离的矛与盾,感觉既尴尬又无奈,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盯着上铺的床板发呆。
盯着盯着他突然感觉床铺开始颤抖,他低头朝身下看去,是蹲在半空的晓璐在发抖,看着晓璐两条抖动的腿和紧张的神色,他觉得此时这个场景很滑稽,便不由地笑了起来。晓璐见状要用手去捂他的嘴,没想到自己悬在半空中的身体失去了平衡,重重地落在他身上。他身体受到撞击后本能地翻身,并带倒了身上晓璐,晓璐倒在床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看着晓璐一脸痛苦的表情,木果儿彻底放开了笑声,可笑到一半门外又传来叫门声“老璐。”
床上嬉闹的两个人又被这个声音吓得一惊,房间再次陷入平静,两个一丝不挂的人面对面躺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角都挂着强忍的笑。可笑这东西,一个人或许还能忍住,当两个想笑的人相互对视时是怎么都忍不住的,除非一方先闭上眼睛。眼看两人都要崩不住了,晓璐闭上了眼睛,慢慢调整呼吸。
对手的突然消让失木果儿有些遗憾,瞬间,他想到一个好主意,他用手指轻轻捏住晓璐的乳头并来回扭捏。晓璐想动手还击,可此时她的胳膊一条被她自己压在身下,另一条被木果儿的手臂按住,想抽也抽不出来,只能任由木果儿摆布。她瞪大眼睛怒视木果儿,木果儿也瞪大眼睛瞪回去,瞪完还吐出舌头一脸得意的表情。无奈之下,她又做出一副求饶的表情,木果儿笑着摇了摇头,并开始不断地朝她脸上吹气,她低下头慢慢往后挪动身体,试图挣脱出来。木果儿没有跟进,而是加大了指间的力度朝相反的方向用力,晓璐被揪得发出“嘶嘶”的声音,最后她只能又瞪大双眼轻声说道“你想死啊,你等一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句无力的恐吓不仅没有吓到他,反而让他更加得意,慢慢把脸逼向晓璐,晓璐节节后退“你要干嘛?”他不做回答继续逼近,晓璐已经退到墙边无可后退,只能闭上眼睛。他仰起头,嘴唇轻轻贴在晓璐的眉间,慢慢向上吻遍整个额头,又从额头向下,一声声把整张脸都亲吻了一遍,最后停留在唇间。
此时的晓璐也没了刚才的怒气,配合着他一起享受这来自舌尖的快乐,可就在两人吻得忘我想要重新翻滚的时候,门外那令人生厌的敲门声再次响起。此时的木果儿已经彻底被门外搞恶作剧的人所激怒,他刚要起身破口大骂,却被晓璐一把搂住脖子,嘴重新被嘴填满。
“老璐,我知道你在宿舍呢,现在是不是不方便开门啊。哈哈,没关系,我来是提醒你别忘了晚上去喝酒。我走啦,不打扰你们了。”门外的女生边说边笑,脚步声也慢慢远去。
木果儿一把推开晓璐坐了起来“这里的隔音这么差啊,怎么走路的声音都能听到?”他一脸恐怖的表情看着晓璐。
“这里是宿舍,你以为是宾馆啊,没看我都不敢叫吗?”
“卧槽,那屋里岂不是什么声音外面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
“放心吧,没事的,白天学校里基本上没有人。再说我都不害怕,你害怕什么?”
“我有什么好怕的?我是怕你同学听到了尴尬。”
“怕我尴尬?我怎么一点儿也没看出来,刚才是谁使坏呢?”
“刚才我是不知道这屋子不隔音,要是知道我肯定从头到尾装死。嗳,刚才那姑娘是不是故意过来捣乱的?”
“你觉得呢?”
“肯定是故意的,你们这些同学也太没品了吧。”
“哎呀,管他呢,我现在只关心它怎么样了。”晓璐手指着那根撒了气的矛说。
木果儿低头看着身下死气沉沉的一滩油腻,叹了口气说:“算了吧,今天太不顺利了,我还是先回学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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