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默龙正在暗自焦急,没想到翠微真人竟然后退了一步,道:“好小子,真有你的。”原来这招“阴阳离合”招式固然精妙莫测,最厉害的却不是剑招,而是剑圈中心蕴蓄着翠微真人修炼了几十年的太乙真气。
如果李轻尘只是见招拆招,或是一味躲避,迟早会被竹剑所制。而他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窥破其中的奥妙,将归墟真气运到竹剑之上,直击剑圈中心的太乙真气,竟然将这招“阴阳离合”破掉了,令翠微真人在惊奇之余也不禁佩服李轻尘不但武功卓绝,其反应之迅速,心思之灵动却更加难能可贵。
李轻尘心中暗道侥幸,他方才也是被翠微真人逼得无路可走,只好行险一试,没想到竟然一举成功。
他心中大定,意识到这套太乙剑法其实是将太乙真气暗藏在剑招所划出的圆圈某处,然后以意运气,以气御剑,敌人的剑招再快,总不及翠微真人的意念转动来得迅捷。只有窥破每式剑招中蕴蓄真气的所在,然后批亢捣虚,才能在比斗中占得先机。
因此想要破这太乙剑法,要点不在剑招而在剑意,最关键的是找到剑招中蕴蓄真气的关窍所在。只不过翠微真人的太乙真气精纯浑厚,道家玄门的修为更是深不可测,如果没有能够与之相抗衡的武功修为,就算能看出其中的关窍,想要战而胜之依然是难上加难。
翠微真人十几年来还是第一次碰到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找到了太乙剑法的神髓,精神也是一振。他左手捏住剑诀,将太乙剑法逐一使出,“三才冲和”,“四象归元”,“五行衡昌”,“六合契契”,“木生毫末”,“水柔绕指”......,每一招均非直刺横削,而是以圆弧刺出,圆弧收回。
只不过每一招的圆圈大小既不相同,形状也是各异,而真气蕴藏的所在也未必一定就在圆心,或许偏左,或许偏右,甚至还有可能在剑圈之外,想要一举窥透绝非易事。
李轻尘凝心静气,全神贯注地寻找每招剑法中蕴藏太乙真气的窍要所在。此时考较的不是他的内功深浅,而是那种存乎一心、灵犀一动的敏锐和觉察。一旦看破关窍所在,他内功之浑厚不在翠微真人之下,举剑破之却是不难。
只是倘若找到的真气蕴蓄之处有误,一旦贸然出招,不但无法破去太乙剑法,反而会将全身都暴露在对方的剑势笼罩之下。
要知道翠微真人的武功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那柄竹剑虽然无锋,在他太乙真气的运使下绝不逊于宝刀宝剑,一旦让他趁势进袭,李轻尘必然身受重伤。
翠微真人此时真正比试的是剑招剑意,内功修为的比拼反在其次,因此,只要看到李轻尘的剑尖所指方位不错,翠微真人不等招式用老便立即变招,并不与他的归墟真气正面相抗。
转眼间两人斗了三四十招,李轻尘竟然每击必中,一次都没有看错过,此时他对于太乙剑法的脉络已经基本参透,寻找剑招的关窍也越来越快。
翠微真人暗暗点头,心道此人实在是武林中百年难得一见武学武奇才,比起当年的李随风可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又斗了十几招,李轻尘突然心中一动,暗道我若是一味防守挨打,万一稍有疏神,不免被对方所乘,如何能克敌制胜?想到这里,他手中竹剑一振,刷刷刷一连三剑,两招归去来兮剑法中间夹杂了一招四君子剑法,向翠微真人急攻而至。
翠微真人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逼退了两步,但他随即看出这三招剑法虽然精妙,但相互之间的衔接稍显生硬,当即提剑击向其破绽所在。
李轻尘身子一转,竹剑一招“风云漠漠”,却是从王诗剑那里学来的柔云剑法。这招剑法柔中带刚,原本不足以将那三招剑法中的破绽完全补足,但李轻尘手腕翻动,将原来剑招中的斜劈而下变为斜掠向上再一圈一转,正好将翠微真人刺向李轻尘右肋的竹剑挡开。
翠微真人叫了一声:“你这小子竟然还能临时创招,李随风挑选弟子的眼光果然不错。”
李轻尘受了他这话的启发,竹剑翻飞,将四君子剑法、归去来兮剑法、柔云剑法随心使出,而且每一招均略加变化,以补不同剑法之间无法兼容并蓄之不足,竟然和翠微真人的太乙剑法斗得不相上下。
有一次翠微真人挺剑刺来,李轻尘无论用哪招剑法均无法抵挡,他心念电转之下,竟将竹剑当做竹杖,使出独孤云降龙杖法中的一招“虬龙望月”,将翠微真人的竹剑荡了开去。
李轻尘斗地醒悟,何必只局限于使用剑法,将竹片用作别的兵器又何尝不可?
想到这里,他招式陡变,一会施展降龙杖法,一会又将竹片当做点穴撅使用,间或夹杂几招归去来兮剑法,甚至连莫同以刀带人,以人运刀的心法也用上了。只不过莫同的刀法必须以沉重的墨刀为倚仗,否则无法发挥这路刀法的威力。
李轻尘的武功比莫同高出甚多,轻飘飘的竹片在他浑厚内力的灌注之下变得凝重如山,其威力比莫同的刀法有过之而无不及。
最初的二十招内,李轻尘东拼西凑的剑招毕竟不够圆熟,翠微真人若是真的出手攻其破绽,李轻尘早已不敌。
只是翠微真人见李轻尘的奇招妙想层出不穷,这样的对手难得遇到一个,他好奇之下,倒要看看李轻尘究竟能将这些杂七杂八的剑法融合到什么程度。
到得后来,李轻尘剑招中其它剑法、杖法的影子越来越淡,剑招却越来越是圆融。鸿溟神功最为神奇奥妙的地方本就在于可以将招式与内力的运用融为一体,两者相辅相成密不可分。
此时李轻尘将柔云剑法、归去来兮剑法、四君子剑法、降龙杖法以及之前看到的其它武功相互杂糅,以此之长补彼之短,再加上自己临机自创,竟然以鸿溟神功为根基,创造了一套绝无仅有的剑法出来。
翠微真人此时想要批亢捣虚,一击而胜已经难以办到,他将太乙剑法发挥到了极致,也只能和李轻尘斗个旗鼓相当。
蓦地翠微真人叫道:“再接我这招‘开天辟地’试试。”手中竹剑伸得笔直,迅捷无伦地向李轻尘当胸刺到。
这一招没有任何花巧,就是将体内的太乙真气和竹片连成一条直线,太乙剑法本就化繁为简,这一招剑法更是化简为无,实已达至气剑合一的至高境界。
李轻尘斗发了性,大喝一声:“来得好!”手中的竹剑也伸得笔直,将归墟真气运在竹剑上面,也是一剑刺出。
两只竹剑的剑尖在空中相抵,在太乙真气和归墟真气两股大力的挤压之下竹屑纷飞,长度迅速缩短,直到两人手中的竹剑都只剩下一尺左右的时候,两人同时大喝一声,左掌“啪”的一声相交,各自向后飘出五尺。
李轻尘心中的喜悦之情无以言表,他今天竟然在无意之中创制出了一套新的剑法来,这番际遇可说极为难得。
虽然这套剑法还无法战胜翠微真人,但那只是因为时间太过仓促,里面还有很多关键的地方李轻尘并未融会贯通。但李轻尘自信只要假以时日,将这套剑法去芜存菁,好好打磨一番,一定能够成为绝不逊色于当世任何一门剑法的新派剑法。
他突然想起鸿溟神功中只有修炼内功和拳法掌法的诀窍,并没有记载任何兵器的练法,而李随风也经常对他说,内功练气练力,拳掌练势练形,气力和形势乃是武功的根基所在,兵器、暗器都只是这些根基的外延而已。只要将武功的根基打得坚实无比,任何刀法、剑法、暗器学起来都事半功倍。而且由于心无桎梏,不会被任何招式所限,才更能不断创新,不断突破。
此时李轻尘才终于明白师父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如果不是遇到像翠微真人这样的绝顶高手,能将李轻尘的武功和创造力完全激发出来,又能在两人的拼斗中始终保持不败,让李轻尘有机会将新创的招式不断改进完善,他也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出这样的突破。
翠微真人将手中的竹片抛在地上,心中叹息一声:“此人资质之佳可说旷古绝今,将来定会成为一代武学宗师。无垢在武学上的悟性为太乙宫诸子之冠,但守成有余,创新不足,跟这小子比起来还是颇有不如。”
他心中这样想,口风却丝毫不软,对李轻尘道:“剑法上咱们谁也奈何不了谁,咱们再来比比内功。”说完双掌齐出,缓缓向李轻尘推了过去。李轻尘听他这么说,也有心试一试太乙宫威名天下的内家气功到底有多厉害,当即伸出双掌与翠微真人的手掌相抵。
他昨天晚上已经和姜无垢比拼过内力,对太乙宫“流水融冰”的内功心法有些心得,此时和翠微真人的真气相撞,顿时发觉对方的内劲一开始并不甚强,犹如一道小河缓缓流淌,但后劲却是十足,仿佛那河里流淌的不是水而是水银,任李轻尘如何催动内劲,翠微真人的掌中总会生出相应的抵抗之力,将他的内劲化解于无形。
两人各自催动真气,四只手掌黏在一起,顿时犹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甄默龙刚刚从李轻尘临敌创招的震惊和欣喜中回过神来,见两人又开始比拼内力,心中暗道:“这一老一少武功既高,心性又是一样的争强好胜,看来今天不分出个胜败出来绝不会罢休。”
比拼内功不如比拼拳脚兵器那么好看,但其中的凶险之处丝毫不逊,不到一顿饭的功夫,李轻尘的头上就冒出了丝丝白气,可见真气的催动已经到了巅峰。翠微真人的脸色忽白忽黄,颌下的胡须微微颤动,可见他也已经将内力运用到了极限。
甄默龙往两人的脚下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两人为了稳住身形,都将双脚牢牢钉在地上,由于浑身真气充溢,两人的小腿都已经没入脚下坚硬的山石之中。
甄默龙随翠微真人在这望岳峰上住了好几个月,知道翠微真人虽然好胜之心极强,性格也有些古怪,但为人其实不坏,对他也极为照顾。
此时翠微真人和李轻尘之间的胜负之争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两人功力相若,谁也无法占得绝对上风,因此对内力的纵控收放就变得更加困难。不像方才比剑之时竹剑虽毁人却还能安然无恙,一旦稍有失手,落败的一方很有可能身受重伤甚至危及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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