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人

葛余涞

入秋以后，天气就很少正常。东边日出西边雨的情形碰到过好几次。有时，晚上一个人骑车，冷风就开始残忍的偷袭，衣服也仿佛吸了寒气，让人真实体验了杜甫笔下的布衾冷似铁。

人民医院旁有家重庆小面，老板年纪不大，总在厨房忙活。也许是节约成本，端茶送水的事全交给他的母亲做，而他的另一半整天只坐着收钱。

那一次似乎快过年，店里人声鼎沸，异常嘈杂。他母亲就不停穿梭于各个餐桌，收碗，送面，端水，擦桌忙的团团转。

突然，一桌客人发出了极大抱怨，似乎她弄错了面的主人，把本该属于别人的食物送错了。但我却听到了老板娘在不停的咒骂：老东西，让你看清楚、看清楚，你看你做的什么事啊？然后，这位阿姨就不停的对客人道歉，鞠躬，满脸的窘迫。

这时，我才开始认真的打量她。头中间有些白发，而且有扩散的趋势。个子不高，似乎腿有些瘸，因此只能一深一浅的来回走。忙的时候，她身子左右摆动的幅度会尤其大，和她眼神交汇的瞬间，我下意识把头扭过去，只怕她尴尬。她像转着的陀螺，恨不得一个人可以当成几个人用，没有停过。但她的儿媳妇似乎并不领情，对于这样的免费劳动力，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稍不满意就开骂，可惜这位阿姨骂不还口，忍气吞声，只是咬紧牙，低头做事，全没有脾气。。。

万达金街的门口，不管刮风下雨，经常看到一位奶奶。她年纪似乎很大，头发已近花白，穿的极其简朴。因为太瘦的缘故，她的衣服似乎不是穿着，而是直接套在骨头上。她从不乞讨，只是用吹好的气球，捏成各种造型，然后向来往的行人换取点家用。

有时候，天气太热，她就在室内的扶梯口旁站着，但我从没见她坐下来。她就笔直精神抖擞地站着，手却一刻不停的用气球造梦。面对着过往行人的冷漠和无情，她依然坚持希望通过自己的双手维系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的家人几乎没有出现过，更谈不上帮忙，六、七十岁的年纪，她几乎全靠一人苦撑。。。。

外公走后不久，外婆就患了肺结核。母亲怕外婆孤单，就接回了家里住。那时候，外婆神智有些恍惚，又经常把痰到处吐。母亲每天都要亲自清理很久，没有半点抱怨。有时候，母亲累了一天回来，也会拼命多做几样菜，即使外婆只吃了一点点。闲下来，她就带着外婆出去散心，缓解亲人离世的悲痛。她就一直陪着外婆，直到外婆离开。那天，母亲哭天抢地，痛苦得像个泪人儿。

此后，我以为母亲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人，似乎没有事情能让她流泪。但几年后，母亲时而在梦中惊醒，然后第二天抹泪告诉父亲：她想外公、外婆了。。。

16/09/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