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奶娘家养着的时候,她又怀了一个宝宝,我离开以后, 奶娘如愿以偿地得了我的弟弟。全家欣喜若狂,我也与有荣焉,就差颁奖封个招弟了。因为年龄差距,我与父亲家的哥哥姐姐玩不到一处,反而和奶娘家的姐弟更亲近。每年暑假,他们都会邀我去那儿小住,我所有童年无拘无束的回忆,都在这个叫田东的小山村。
外婆跟我最亲,每回我一到,包一放就飞奔去外婆家,路上总会遇见一边打瞌睡一边放羊的外公,可是他耳背,喊都喊不醒。外婆是小脚,颤巍巍非要给我煮米线。她从宝贝坛子里摸呀摸,摸出三个蛋,一个给弟弟,两个给我,卧两个油汪汪的荷包蛋。
姐姐比我大两岁,打小就爱臭美,别看现在我和她亲亲热热,当年可是三天两头闹别扭,我和比我只小一岁的弟弟结成了同盟。他是我见过最聪明的男孩子,除了不爱读书,没有他不会的。
他带着我和其他小跟班一起钓鱼、打鸟、摸蛋......其余项目我都不太擅长,唯一得意的是用小虫子钓田鸡,那可比钓鱼简单多了,随意扯根竹棒,系上细绳,前端绑上肉或者小虫子,扔进田里一抖一个准,过不了一小时就能“听取蛙声一片”。来一碗田鸡面不?保证你鲜掉了眉毛。
奶娘家养过蚕,我也有几回大中午去采过桑叶。蚕宝宝嘴刁,爱吃新鲜的桑叶,初时斯文,我学着用剪刀剪成波浪卷的细条,轻轻洒在蚕宝宝身上。“沙沙、沙沙”没多久,蚕宝宝就日渐白胖美,胃口也是突飞猛进,整片整片的桑叶几回吞吐不在话下,我记得是大人拿大剪子剪回来,我们小孩再捋叶子的,这才能跟上它们的速度。所谓“蚕食”,没见过的人不会明了。
村后有条小溪,一到夏日傍晚就热闹非凡,全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在那儿嬉戏玩水。小伙子们拿个脸盆摸螺狮和一种叫huangxuan的贝类,一个猛子扎进去,就是一大把。漂亮姑娘边上总有人捣乱,水花哗啦啦迷了眼,听到一声声娇嗔薄怒的惊呼。家家户户的娃都自带游泳属性,只有我怎么也学不会,弟弟给我找了个汽车轮胎,我套上也学着假装在那儿扑腾。直到暮色四合,叫喊声此起彼伏,才不甘不愿地回家吃饭。
夏夜晚风轻拂,是一天中最美的时光。现在我还清楚记得驱蚊的艾草的芳香,在整个院子里弥漫,大家摇着蒲扇纳凉聊天,或是三五成群打麻将打105扑克。村里家家户户都熟悉,来了也不算客,喝口水抓把瓜子,吹牛海侃。
夜空中繁星点点,萤火虫明灭闪烁,偶有狗吠,错中又似有序。回忆似幻似真,隔着几十年的时光回望,依然比梦更恒远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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