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不知是铁蛋自己开窍晚，还是他太过贪玩。总之，已经读了两年半初中的他，依然没能找到学习的窍门，横竖总不得法，无论他如何在学业上用功并努力，但他的成绩，总在班上20几名上下波动，处于中等偏上一些。
虽然铁蛋所在的班级，是全校重点班中的重点，就他这不上不下的成绩，若放在其他普通班，兴许还能排进前几名。可按往年中考的录取分数来看，不要说千里挑一的小中专，八百里挑一的师范学校，就是百里挑一的普通高中，铁蛋也未必能考上。
反正，那时候的农村中学，升不了学的孩子多得去，随便一摸一大把。既然升学无望，学习成绩中等偏下的那些大小孩子，一到初三最后的那一年，全都破罐子破摔，彻底放弃了升学的计划。大伙儿该玩照玩，该乐照乐，啥事也不愿多想，得过且过，过了一日是一日，纯粹躲在学校胡混过日。
面对今后人生之路该何去何从，那些学习不好的孩子，懒得费那神。毕竟，这些才十四五岁的农村娃儿，考虑事情远不具前瞻性，只图眼前的快活，那管它身后刀山火海。虽然他们的学业不容直视，可照样玩得不亦乐乎。
铁蛋和其它班级成绩差的孩子相比，也强不到哪儿去：只是他上课稍稍认真点，作业还会坚持应对。但只要一下了课，铁蛋也一样疯玩，到处乱跑，与其他同学追打嘻闹。就他目前这个不上不下的成绩，糊弄家中年岁已高的老爸老妈，尚能马虎带过去。
铁蛋的那点成绩，一到两位年长的兄长面前，立马便现了原形，马脚毕露。毕竟，他们哥俩也是念书过来的，心里如明镜一般通透，犹如洞若观火那样，心里清楚得很，了了分明：“真到了升学考试，若没几脚真功夫，仅靠三脚猫似的瞎糊弄，那绝对混不过去。”
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位年龄尚小的弟弟，如此一步一步的沦陷，稀里糊涂滑向他人生的低谷里去。
大哥和二哥反复权衡，再三考虑，兄弟俩最终达成了共识，决定兵行险招：“那就是尽快想办法帮铁蛋转学。”
否则，依铁蛋目前的学习成绩来看，几乎没有任何升学的可能。所以俩兄弟打算把铁蛋，转至广昌县境内一偏僻的“柯树学校”就读。很多年以前，铁蛋年老的父亲，就曾在这所学校工作过。而那大山沟子里的“柯树学校”，恰好大哥目前就在那里教书。若是铁蛋去了那里念书，在大哥的眼皮下，多少还能监督和掌握铁蛋的学习情况。
大哥所在的山村学校，其教学条件和师资力量，与铁蛋现在就读的学校相比，不只差了一截，根本就不能同日而语。俩兄弟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是有特殊的原因：“若让铁蛋去广昌境内读书，他被录取的机率，要比原先东山坝中学大得多，有机会帮助铁蛋’曲线救国’。”
那时，广昌县的人口数量，只有宁都县的三分一。加之广昌县城的学位充足，所以当地高中的录取分数，自然比隔壁邻县宁都低了一截。
除此之外，铁蛋又是教职工子弟，面对录取中等师范学校时，额外还有20分的优惠政策。只要铁蛋能在最后一学期雄起，迎头把成绩追赶上，兴许铁蛋还能考上师范。
毕竟，过去那年月，农家的孩子，若能考个师范学校，也算光庭耀祖。如此一来，农家儿女，便成了枝头的凤凰，跃出农门，吃上国家商品粮，况且还是个铁饭碗！虽然教师工资亦没多高，起码比成天在太阳底下刨食、晒得乌漆嘛黑要强百倍。
就这样，1992年的农历年前，铁蛋大哥亲自上阵，骑着一辆破旧不堪的自行车，在两处隔得老远的乡间，在那条山路弯弯的小路上来回往返，帮着弟弟办理不易的转学手续。
转移学籍，尚且方便，没遇多大麻烦。铁蛋大哥就在学校工作，也算熟门熟路。大哥工作单位开出接收函件，东山坝中学很快就办妥了铁蛋的转学手续。
迁出铁蛋的农业户口，可费了大哥的九牛二虎之力。
那时，户口迁移是件麻烦事。不像如今户口迁入迁出这么容易。当时，每户农家都得按其家庭人口数量的多少，向国家缴纳一定的田亩税。国家对农业户口的管控，尤其严格，不会轻易办理农业户口的迁移手续。若真要办理，得有接受地村委会的接收证明，还得另找一户当地村民，同意让其挂靠。否则，若缺了其中某一环节，就办不成农户迁移。国家把农民，死死拴在每一片土地，不让他们随意流动。
如今倒好，政策反了过来。只要有田地的农村户口，每家每户，每一年，国家都会对其发放种粮补贴。世事难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让人嘘嘘……
为把弟弟的农业户口，早日迁出。铁蛋那个老实憨厚的大哥，也是豁了出去。平日多说两句话，就会脸红心跳的一书生，居然也能拉下脸皮，到处垂涎求人。
大多时候，在这娑婆世界，亲情的力量，往往无穷。尤其当亲情拧成一根绳时，人的潜能，就会得到了较为彻底的激发。为了帮助到自己的亲人，往往会把弱者，变成一个强人；而强者，就会变得更强。
一个人，没啥不可改变，亦没办不到的事情。只是，就看他愿不愿意，会不会为之倾情付出。他觉得那事必须得办，且定要办好办成，若真到了那一刻，恐怕真没啥困难能难住一个动了情、上了心的人。他总有解决之道，方法比困难多。
这是血肉相连的力量，这是亲情的力量在起作用。正因为如此，每到关键时刻，亲人才会义无反顾、挺身而出。
铁蛋书生大哥，当时是如此之想：“必须给年幼的弟弟找个机会，好让他继续念书，不至于过早流入社会。若能帮下铁蛋，牺牲一下自己的颜面，又有何妨……”
你还别说，铁蛋的农户迁移，最终被书生大哥搞定！
天无绝人之路，也不会辜负有心人。恰那时，广昌县境内的头彼乡间，住了铁蛋小姨的儿子（农民表哥兄弟），他答应出面相助，同意让铁蛋的户口，落在他们家的户头。
至此，谢天谢地，一切又自然而然，水到渠成起来。铁蛋的户口，从宁都新迁至广昌。虽然这是两个隔壁的临县。可铁蛋的新户口，足足横跨了两个不同的地区：一下从赣州地区，变为抚州地区，真是天壤之别。
“人挪易活，树挪易死。”这话还真有其理，起码对铁蛋来说，还真是那么回事。世间境遇，如此奇妙：一个人，又或一个小家庭，小至一个企业，大至一个国家，关键时刻决定性的那几步，抑或偶然的一小步，不知不觉，成了一大步，改变人生，甚至改写命运。
有时，个人的命运走向，就是那么阴差阳错的几小步。前几步走好、理顺，后面自然而然，就会朝好方向发展；一不小心走歪，那么人生这条神奇的小船啊，就会被不知哪来的风，吹向何方？
又有时，或为自己，或为别人，偶然间作了个抉择，那一刻，他的事业与人生，彻底变了个天，成了另一片全新的天地，如同换了个世界。从此，世界大为不同。
突然间，冒出“柯树学校”初三下半年，才有了铁蛋后面五年高中生涯的日夜。若没这不同寻常的半年时光，今日的铁蛋，不知还在那个角落闲荡。
难怪有人会说，选择比努力更重要。
1991年那个寒冷的冬天，大哥终于办妥铁蛋转学手续。只等农历新年过完，大哥就会带着小弟，出远门奔赴他乡……
（铁蛋在柯树求学，会否顺利？且听下回分解......）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