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人间留不住

表妹今天跟我说，霞已经结婚了，还生了个儿子。我不禁有点惊讶，甚至还有点失落：我又想起了曾在我生命中出现的那个美丽、哀伤的女子……

第一次见到霞，大概是在我中考以后，那时，我还个不经事的少年。我是在外祖母家与她相遇的。在我的印象中，她长得很好看：白白的皮肤，水汪汪的眼，亭亭玉立的。她戴个草帽也很好看。她是我舅母的侄女，比我小一点。她是来外祖母家做客的。那一年我们都十六岁。

也许是因为年纪都差不多的缘故，我们两个好像很聊得来。她说她读了初中就出去外面打工了，她说她不会读书，学习不好。但她听说我将要去读高中，就露出高兴的样子。其实当时我很羡慕她的，我觉得她很厉害，但也说不清她哪点厉害。

至于外祖母家的老房子的墙壁上留下的字迹，我想应是在某个迷人的午后由我们亲手刻上去的吧。那个夏日的午后，阳光打着盹儿，庭院中的树木也垂头丧气。我和霞却在角落里聊天呢。我并不记得说了什么了。但后来我们在墙壁上刻了许多诗句，还刻上了我们的名字。其中有句王国维的词我喜欢得不得了：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我的表妹和表弟当时应该也在场，因为他们如今都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他们还说，后来我们还去后山的树上玩了。对于这事，我却并不记得了。

后来我们就分开了，我就再也没见过她。我去了县城读高中。后来，母亲对我说过她，说她打过电话给我舅父问我的消息。但舅父好像不怎么愿意告诉她。后来又听说她给外祖母打过电话，但外祖母好像不怎么喜欢她，说她没礼貌，不懂规矩。听说外祖母和我母亲又谈及她的婚嫁之事，母亲也说不怎么喜欢她，说她胆子太大了，但那只是开玩笑罢。以后我便再没有她的消息……

外祖母家的老屋的墙壁上还刻着我们的名字，只是表妹和我说：霞已经结婚了。我再一次去看了墙壁上的斑斑字迹，我想，看了这次，我再也不看了。我只想再读读那句词：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人生是多么短暂呵！朱颜与花容终究敌不过日日偷换的流年。我也只是转了个身，我身后的世界已变得面目全非。我也只是惊叹一声，为霞，也为自己，然后再一头扎进这荒凉的世界……

本文由安哥的养猪场 发布，2017年3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