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不住回荡的几个字,终究是得拿来写写的。
--题记
人世相亲“道根儒茎佛叶花”是谓中华之真精神,莫说中国人无信仰,此信仰之源流脉脉千年,渗入今人之骨血。世人脚踏着黄土,头顶上是一座蓬莱的汪洋、满天佛光的普照以及至圣先师的如山教诲,膝关节承受不了重负的时候,便跪下了,触于地,却从未顶过天。
直至民国世界里,有人还了这人世顶天立地的全貌。于是我们起身看了看周遭,孔子坐于杏坛上弦歌讲学之时想必风日洒然,老子骑着黄牛打着盹儿、悠悠然湮没在函谷关漫漫的黄沙之中,乔达摩悉达多坐于菩提树下正观着缕缕阳光透过枝叶撒下斑驳的婆娑,他们平凡如你我。而那些身边血肉鲜活的人儿呀,却有着“天然妙目,正大仙容”的轰动。他说“张爱玲的顶天立地,世界都要起六种震动。”
那些丝毫不打折扣的惊动与夸赞,是“直见性命”后的痛快淋漓,恨不得用尽陆离的笔墨。他说小周待人,“小周这种宜嗔宜喜的批评人,使我晓得了原来有比基督的饶恕更好,且比释迦的慈悲亦更好的待人世的态度。”他写范先生的身世,“她的身世呵,一似那开不尽春花春柳媚前川,听不尽杜鹃啼红水潺湲,历不尽人语秋千深深院,呀,望不尽的门外天涯道路,倚不尽的楼前十二阑干。”神魔何须惊惧,仙佛何须仰止,唯有“格物”方能“致知”,那末,身畔的人方才是最有理由叫人动容的,追慕集体无意识里捏造起的偶像好不愚蠢。
“于身亲的即是好,于身无益的即是不好。”此番人世相亲的信仰让人不禁联想起《源氏物语》中的“物哀”。亲身与人、与风物共振、同情,有所动容的便是“好”,因了没有外在的规则,竟容不得半点虚假。万物各得其所,保持着自身的绝对完整,又能与他者以“相亲”的方式发生自由而愉悦的连接。东方蓬莱仙阁、西方极乐世界,又怎比得上这眼见为实的人世灼灼。
有定语,便有所评判。非得“清洁平正”,才配得上这现世的“好”。“亲”与“爱”不同,“忧患惟使人更亲,而不涉爱,爱就有许多悲伤惊惧,不胜其情,亲却是平实廉洁,没有那种啰嗦。”于是你在危难之际想到的人总能尽释前嫌,胸中荡涤起白流苏与范柳原因倾城而成就相恋的飒然;于是你牵了手散步走过的路都成了人世绝景,惟愿这路长到没有尽头;于是你闯入那人灵魂的禁地,也曾惊惧,但最终还是俯身亲吻一片龟裂的大地,敞开胸襟以体温相拥,心中只觉“怎样都好”……“相亲”之人,想来惟觉干净又舒服,平实得抛却幻想的热烈,廉洁得不染世俗的渣滓。不同于战战兢兢,患得患失的无措张慌,最终是要归了开朗舒畅的坦然的。
“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原本婚书上的真切誓言如今沦为受尽众人讽刺的箭靶,而我只觉,这誓言可是说者的信仰啊,何来背弃可言。从这里开始,我冷漠疏离的乖张才打心眼儿里的信了人世的温热与相亲,从前的“格物”此时一一浮上眼前,这一笔点化开了我固执的愚钝。
胡兰成与张爱玲的决裂如生如死,他说“一炷香想念爱玲,是她开了我的聪明。”我想,与一人相亲,让一人铭记终生的方法,便是,打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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