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愣地看着鱼,鱼缸里的两条鱼死了一条,呆立寡欢。
冬天来了,一切似都不新鲜。
椿透过玻璃,鱼缸内的鱼无限地放大,钻入她的眼,丑陋的鱼眼,片片的鱼鳞,搅动的水。透明的可触没有遮拦,撒了几粒鱼食在水上,鱼呆立。她还是喜欢游动的鱼,亲近生动。
冬天来了,它无处躲藏会死。
椿每天早上必做的事,就是盯着鱼缸站一会,匆匆地收拾下外出。
楼道狭窄,墙壁剥落,贴着大大小小的广告,像片片衣角。
偶尔会碰到一两个熟人,椿点着头闪过。
她能去的只有两个地方,也只有两个地方,其它的地方她很少去。
学校和工地。
今天她要去学校,星期一她得老实呆在那儿,像鱼必须在水里,小狗必用绳拴着。
走进校园穿过操场,同学们的嬉闹声,校园里的绿色草坪,高大如盖的法国桐把她淹没,她的心是欢愉的。空气中细小的尘埃飞舞,阳光从枝杈倾泻,光影分明,目光流转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一头插进教室,那平静又热闹的立方的水域,在那里她真实地呼吸着,知道自己必须存在着。
同桌递过一本书,卡维奇诺的《如果在冬夜,一个旅人》,她点着头收好。讲台上老师在讲课。
按惯例她下午偷偷地溜了出来,去了一个工地。
工地机器轰鸣,人们各自忙碌,钢管竹架子扔得到处都是。椿扫视忙着的人,他不在。失望地拾砖,推给砌墙的师傅,他们说椿你来了,小心慢点推。椿没问他去了哪,对他们灿烂地笑了下,看着椿的笑干起活也特别轻松,有的唱着小曲吹着口哨。
开始她推着小车总是倒,师傅们在旁哈哈大笑,他看不过帮她推,说不能急要沉住气,慢慢来就会了。
他是椿来这个工地第一个认识的人,也是唯一帮助过她的人。他高挑的身材,面目黝黑,浓眉大眼笑露出洁白的牙,在一群参差不齐肥瘦不一的粗糙人堆中鹤立鸡群,椿觉得新鲜,会忘了学校忘了所有。他穿的工作服虽很脏但很好看,与那些乡下来的务工人相比,总是耳目一新。椿莫名脸红了。
现在她已能推着车子跑了,无论多久多难走的路也不会倒了。
狭小的过道里,横七竖八的木方钢管都处都是,椿提着水泥,寻着声寻找散落在各房间的师傅,他们点着头或报以灰尘土脸下一个笑脸,算是感谢椿的及时。
椿开心地似要飞起来。
路过一个幽暗的房间,突然伸出一只手把她拽了进去,椿的心乱跳不已,楼道里传来林的声音,那人放开了椿,椿慌乱地在林的目光中逃走。
椿冷不丁地出现,他们立即刹住了谈话,空气凝固似的,压得椿觉得委屈。
如旧地送水泥,他们闷声点头。他也很少和她说话,既使交谈几句也是匆匆的。
椿的目光追随着那个人的身影,他们称他林,从哪里来他们不知,工地上的人来来走走没人在意,今天少了谁明天多了谁,都正常不过的事。
初夏的天越来越热,一早大家挥汗如雨。林弯着腰熟练地砌墙,瓦刀端匀刀起砖落,椿看得出神。来不及擦汗流进眼里,他闭着眼甩着头。椿把自己的手帕递给他,明亮的眼眸如一潭水,椿觉得很清凉。
忙碌空隙他们闲聊,椿心乱乱的,他拿出带的食物让椿吃,椿不要,难堪地沉默,椿觉得后悔。
他们坐在墙根,逼仄狭小围墙也觉得广阔无比,讲着他们各自爱吃的食物,林说下次一定带他爱吃的饼给她尝尝,椿点着头咽着口水。
林:你是学生吗?出来挣钱交学费?
椿:不是我早不上了,挣点钱帮家里减轻些负担。你不像是这个工地上的人,你原来不是干这个的。
林:一直干这个,缺钱吱一声。有个游乐场很好玩,有空一起去。
椿两眼发光,盯着他看。
他俩热切地说着,一个工人来喊林,冲椿笑了下匆匆走了。
椿又去那个工地干了些日子,再没见过林,他们也不知他去了哪。
夏天来了,椿紧张地复习考试。
暑假去了那个工地,少了往日的忙碌喧嚣,工程已见尾只有少数几个工人在收拾东西,她问他们有个叫林的人回来过没有,他们说不认识。
一个年长的工人从屋内探出半个身子,找他作甚,好吃好赌喜欢漂亮的家伙,光棍一条。
椿蒙了。
几年后,椿通过自己的努力有了稳定的工作。那段打工的经历一直存留在脑海,像老旧的断片。
还是会偶而碰到一些人像他们,在车站在同一列车上,无论是曾经的美好还是灰暗,都隔着什么,最好不要有好奇心。
隔着鱼缸,里面的鱼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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