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有些感情的错过会是永远,但它可能用另以一种方式延续,北海道也许还有人在等你。
那封未寄出的信笺兜兜转转还是落在了她的手上,那场雪确实像《情书》里说的那样——很厚很厚。
“你是傻瓜吗?”博子对藤井树说过不止一次,每次都是不同的心情。
01
蓬松的雪落在那片林子里,避着微光瘫软地挂在枝桠上,缀成一朵朵冰花。苏紫身后不远处传来了旅行团的声音,有些嘈杂。
透过树林的斜阳轻浅地溜进了门上的裂痕中。她触摸着裂痕的手顿了顿,“一切还是老样子啊!”抽动了下的嘴角似是无人察觉。
半掩在云层后的浅阳把她的影子拉的悠长,影影绰绰中有些说不出的落寞。
树梢上的雪向她的大衣里灌个不停,嗡嗡的冷风从脖颈处吹过,苏紫紧了紧衣领。
“后面的朋友跟上啦!”一位面容清秀的导游挥动着手中的旗子,雪地里留下了他与旁人朝向相反的脚印。
他手中挥动的旗子是蓝白相间的,当风吹过时上面绣着的雪花会被一整片蓝色簇拥着。
蓝中涌动着白就像北海道的冬天,纷飞的大雪洒满了小樽运河和这个别样的城市。
沈毅接管这家旅游公司已有几年了,但他凡事还是愿意亲力亲为。他也会偶尔带次北海道的团游,这是他当年欠陈成的允诺。
毕竟那些书信的主人还没有找到,于情于理他都欠陈成一个交代。
沈毅向上提了提自己的背包,不时地扭头望望最外侧口袋的拉链是否有拉好。他的胳膊不停地向后探着够去,生怕里面的信件会不小心掉出来。
还记得他第一次陪陈成出北海道的任务时,因为类似的错误被陈成唠叨上半天。
“说过多少次了,这些信件很重要!我是要一并送给她的...”当时陈成没有继续说下去了,把那句“她是我喜欢的女孩”埋在了心里。
谁也没想到这句话陈成再也没说出口了,只留下了那些泛着黄的信笺。
要是他“赔礼道歉”地不好,减薪加班又是在所难免的了,沈毅又要被“金主”压迫了。
那副被雇主压迫的场面于沈毅而言至今记忆犹新,想到这里他条件反射地嘟囔道“知道了……放宽心,我办事哪次不靠谱!”。
话落,却再也没有人一把搂过他的脖子让他少说大话了。可沈毅的身子依旧习惯性地向后方倾斜一点,因为有些事情习惯了就不容易改了。
那个略微倾斜的身子下藏着一道细雪下的光,这道光下好像会隐约地出现陈成的身影。
不过当沈毅像以往那样挣脱的时候,却没有任何阻力。他挥动到半空中的胳膊落下后,只留下了无声地拍打空中雪的残影。
北海道冬天的天气总是让人琢磨不透,这雪也是有一阵没一阵的。
刚才还是艳阳天,可现在的雪花又堆叠到苏紫带着的蓝色鸭舌帽上了。
帽子上别了一个雪花样式的头饰,当它沾染上真正的雪时会散发着闪闪的光亮,成为那片最独特的雪花。那片雪花是独一无二的,因为它上面藏了一个人的真心。
02
“森之时计”这间小店外的风雪又吼了声,苏紫刚刚打开的缝隙被关上了。
她提了提手中的设备,挪了挪身上相机挎包位置,准备再大力推一次。
正对着门的那扇窗户没有关上,对吹的风死死地抵着它让人很难推动。
那个时间段往日时几乎没什么客人,店员盖着毯子蜷缩在炉火旁睡着了。壁炉里的火苗随风摇曳着,不时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苏紫口中小声地叨念着一些关于风速的算法“wp=0.5·ro·v² ,现在的风压可以根据树枝被积雪压弯的程度来看,那么现在的风速是……”
她一个清脆响指打下来:“没想到之前旅游时跟着那个导游偷学的技能竟然派上了用场!”整个人溢满了小骄傲。
苏紫脑海中闪过那个人的身影却没有捕捉下来,眉间微蹙的她好像在努力地回忆着那段过往。
当她蓄势待发的时候,“我来吧!”一阵清冽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苏紫一抬头,她帽子上的雪花别针映入了他的眼中,沈毅一时觉得有些熟悉。
他的脑海里闪过陈成留下的那些信笺,里面好像提及过类似的物件。
苏紫对盯着她看的沈毅有些反感,“看够没?”三个字透露着满满的不耐烦。
沈毅意识到的时候,连忙着说了几个抱歉,脸上堆满了笑容,就连眼角也弯弯的充满了笑意。
沈毅扶着把手的下方用力一推,两个人又拉近了些,她努力地瑟缩着身子去拉开距离。
苏紫扭头想要警告他,没想到情急之下撞上了他的下颌。
微微的红印漫上了他的脸,她的头发下好像多了青色的包,同一种撞击在两人身上留下了不同的印迹。
手中器材的重量让苏紫的踉跄少了几步,但还是弄得她满是狼狈。
旅行团的游客们站在雪地上等的有些不耐烦了,看到门打开后便蜂拥而上。
店员听到如此嘈杂的声音自然就醒了,标准的招牌微笑迎着每一个进店的客人,毕竟淡季能赶上这样的客流量实属不易。
苏紫赶忙弯着腰整理好了自己的驼色大衣。她刚想上前去找他理论清楚,却被面前来来往往的其它游客挡住了。
她跳着脚寻着沈毅的身影,好不容易对上他的眼神,自然而然地蹦出了句“你是傻瓜吗?”。
这句日语她说的异常熟练,因为苏紫七年前来这里旅游的时候听到那个人说了太多次了。
当年的她只身一人来到日本旅行,路痴的她为了少走错路只好跟着那个导游走了一路。
对面的人有些诧异,勉强地指了指自己,无辜地像个捉急的孩子。
“我吗?”石化住的他半天才蹦出两个字,“傻瓜?”他疑惑地重复了句。
夹在两人之间的游客逐渐散去,再也没什么遮挡立在那里了。
沈毅清楚地看到了她脸上的不羁,就连她眼角淡橙色的彩妆都淡去了那份柔和。
“对,傻瓜!”清冷的声音刺透他的耳膜,那副略带叫嚣的神情让人像吃了闭门羹一样。
沈毅愣在了那里,他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答复。直到有几位游客朝他挥手问些问题,这才让那场尴尬的僵持落下了帷幕。
03
窗外的风摇着屋子里的铃铛,叮当声给那雪落的绵软增了几分清脆。
苏紫凭着印象找到了那个洒着阳光的地方坐,她像七年前那样点了份生鲜和餐。
“小姐,真的抱歉!这道餐点都已经提前预定出去了,就给了今天的旅行团。”店员拿着点餐的板子指向斜前方的餐桌,示意给她看。
低头翻阅着手机中旧照片的她停了下来,抬头望向那个地方。
沈毅正在那里用日语给那张桌子上的游客讲解着北海道的风物景色。构造场景的诱导加上细致入微的层层解析,无一不彰显着他的专业素养。
骨节分明的手指极力地去凹出自己口中的地形特征,手边的餐具也会被他拿来派上用场。
沈毅总是这样,他说到兴起之处就会调动身边一切能调动的,举手投足中彰显着自己的职业魅力。
“砰”地一声,沈毅手中的杯子撞击着带有裂纹的木桌,这场即兴的特色演讲到此结束。
沈毅是陈成一手带出来的,给游客讲解的方法自然也有几分像他。
不远处传来类似的杂音,那杯气泡水被她吮吸着喝尽,翻腾的气泡自觉排着队堆到杯底。
貌似被咬瘪的吸管依然难解她的心头之气,苏紫鼓起的腮帮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嘟着小嘴的她活像一只好久没开荤的食肉鱼,再有个风吹草动,她恨不得第一个冲上去捍卫自己的所属物。
沈毅讲解时早就察觉到对面的寒意,不过他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反而交流地愈发尽兴了。
他的眉眼间带着浅笑,本是清冽的解释声却也因此柔和了不少。窗外的光绕过了云洒在苏紫的眼前,逆着光望去,他也没有初见时那样惹人烦了。
苏紫静下心来翻看着手机中的照片,上面标注的时间是七年前。
那个时候她作为实习记者被报社委派到这里采访有关北海道的故事。
初来乍到的她对这里人生地不熟,最要命地是她还是个不折不扣的路痴,只知道“上北下南”的那种。
苏紫的指尖停留在那张照片上,她当时站在藻岩山上对着幸福钟虔诚地许愿,一脸幸福的样子。
苏紫记得照片是一个姓陈的导游拍的,具体叫什么她早就忘了,毕竟三年能改变太多事情了。她只记得这照片是她软磨硬泡了好久才让他应下来的,因为她的偷偷尾随给那个旅行团带来了很大的不愉快。
“为了节省经费和避免迷路,所以我才跟着的。”她看着照片不自觉地说,眼眸中那几分不好意思地躲闪同当年一样。
04
“傻瓜!”苏紫学着记忆中他的样子一板一眼地说着,连那上挑的眼神中透露的无奈都十分相似。
从她的耳畔滑落的碎发掩着浅笑的唇,抬手扶发间,苏紫好像又看到了当年的那个导游。
一双清冷的丹凤眼,像是秋雨后的湖水惊不起一丝波澜。
“喏,给你!生鲜和米饭,这是最后一份了!”沈毅把他的那份拿过来摆在她面前,算是给刚才两人之间的不愉快赔不是。
“我们之前见过吗?我总觉得你有点像三年前我在这里遇见的那个导游!”苏紫一把揽过生鲜和餐,使劲地儿嗅着那股味道。
盘子被她来回放在餐桌上打转,她实在不舍得把味道这么纯正的套餐一下子吃完。
沈毅噗哧一声笑了,“现在还用这么老套的搭讪方式吗?”他漫不经心地调整着自己的袖口,实则若有若无地打量着她头上的雪花发饰。
苏紫没有回答,像贪吃的猫儿那样享受着面前的海鲜套餐。
那些信笺不知什么时候被沈毅摆在桌子上了,窗缝中飘进的雪花落在了上面,有几行钢笔字迹洇开。
“13年12月20日,我们初遇在一家小店。她脾气有点急躁,对当地语言也不太熟悉,还好我帮她解围了。她吃那份生鲜和餐的样子狼吞虎咽的,配上她那身风尘仆仆的装扮,有点好笑,但也很可爱。——陈成”
信笺的一角被风掀起,沈毅结合信里提到的雪花发饰,更认定了眼前的人就是陈成要找的人。
“生鲜和餐,渍菜调味,味增汤结束,大海的味道就这样封印在胃里了。”沈毅打破了刚才的寂静,满眼期待地望过去。
他在期待着什么,他希望离开的陈成的情感得以传达,更希望陈成逝去的爱得到祝福。
苏紫手中的勺子顿了顿,她对这句话印象较深。因为那天陈导游说的这句话让她触动很深,正好解决了她对这道日料认知的疑惑。
如果仔细找苏紫当年写的美食报道,会发现一个醒目的标题——“封印在胃里的海水味”。
“陈导游?”她一脸疑惑地问着。
沈毅摇了摇头,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他把桌子上的信笺拿给苏紫了。
苏紫接过那些泛黄的信笺,认认真真地读着上面的每个字。
05
“13年12月24日,你在小樽运河的河道旁迷路了。当时旅行团的一些游客已经和你闹得不愉快了,我故意带着他们走了那条路线。决定是我临时改的,因为我当初看到路灯下有个身影像你。——陈成”
坐在对面的沈毅以陈成的口吻复述着这些内容,眼中泛着光,光里掺着泪。
一年前陈成因病离世的时候,沈毅替他处理了一切。
沈毅把陈成留下来的旅游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蓝白色的导游旗也是老样子。
因为他知道那是陈成大半夜找他商量的,旗子的设计也有它特殊的寓意。
陈成说过,他在北海道这个“蓝色”城市遇到了那片“雪花”。
那些信笺也是这些年来陈成偷偷写的,沈毅在整理遗物时发现了。
陈成没有留下邮寄地址,但他和沈毅说过几次这段没有结果的暗恋,沈毅也就把这事记在心上了。
这一年里,基本上有北海道的团游他就会去那里转转。沈毅会拿上那些没有寄出的信,到海边吹吹风,寻着那个信里的女孩。
现在那个女孩就坐在沈毅的面前,他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你最后留下的任务我也完成了,我就说过我这人办事靠谱啊!”,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的他笑了笑。
苏紫读完后情绪难以平复,她已经尽量控制自己的表情了,但是嘴角的抽搐骗不了任何人。
她从包里拿出笔,在每张信笺的背面写着回信。那些字迹歪歪扭扭的,因为面前的信息让她无法平静下来去对待这些事。
“16年12月20日,我坐在我们初见的‘森之时计’。今天我偶遇了你的朋友才得知这些事,很抱歉!太晚了,我也没想到就这样错过了。总之,很感谢你喜欢过我。——苏紫”
笔落的那一刻好像那些事情都画上了句点。陈成的暗恋她感受到了,沈毅这一年来的努力也没有白费。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落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雪花把来时的脚印都盖上了,就像那些泥泞的脏渍没有出现过那样。
06
雪停后,苏紫跟着沈毅带的旅行团离开了这里。她怕再次迷路,沈毅也放心不下这个路痴。
旅行团的路线和当年几乎没有什么差别,沈毅带着苏紫把那些景点重温了一遍。
这次,沈毅主动帮苏紫拍了很多照片,不需要她的软磨硬泡。
幸福钟的钟声再次响起,苏紫双手合十依旧虔诚地许下愿望,不过这次她的身边多了沈毅。
两人许下了几乎相同的愿望——陈成在那边能一切安好,自己的幸福也能快些来临。
后记
一年后的同一天,沈毅约上苏紫去还愿。
幸福快些来临的愿望实现了,他们手牵着手对着彼此微笑。
“我想去看雪!”苏紫扬起头来望着他,眼眸中装满了这个人。
沈毅轻咬了下嘴唇有些困惑:“看雪?这里不就可以吗?”
“傻瓜!是那种很厚很厚的雪,《情书》里的那种啊!”她踮起脚尖用头撞向他的下颌,像初见时那样。
苏紫想让他一辈子记住这种疼,这种专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印迹。
“好,我带你去北海道看!你要是不嫌弃的话,以后每个冬天我都陪你去看!”
沈毅故意弯下了身子,让她撞的更直接,他想永远都记住这种疼。
十二月的冬天,北海道的小樽运河旁,经常会有两个人在那里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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