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记叙

作者: 佛丧青年 | 来源:发表于2019-09-22 09:17 被阅读0次

    在最近的一些日子里,我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生活也有着不惊不扰的小欢喜小烦恼,总有一些事情值得我去惦记,总有一些情绪需要表达。

    夜晚的帷幕拉下来的时候,世间万物都安静下来,当我数完了天上的星星时,此刻已是农历的八月一号十点整,离我妈妈的生日还有两个小时,我想我的母亲,也怀恋我整整二十年的时光。

    在七九年的八月二号,我妈出生在一个称为“燕子矶”的山窝窝里,村也是以那座山起名的,叫燕子矶村,山并不大,在我印象里,我外公家是当时村里数一数二的大户,房屋是依山傍水的,背靠大山,门前有田,印象里红砖房的背后有一棵不知多少年的老树,听母亲讲过,那棵树是通灵的守护神,保护这附近的村子,故即使在这个土匪猖獗民风强悍的村庄,也没有谁动过那棵树。

    我的父亲住的村子不远,十五年前,外公抱着我指着对面的山说“你还记得怎么回去的吗,小鼻滴虫”,是一口浓重的乡音,而后传来的是爸爸妈妈的笑声,这我记得,那年我五岁,懵懵懂懂,我回想起来但并不费劲,那时候外公还没有患病,没有得那种治不好的病,我常常想起我的外公,他应该是有大胡子的,我不记得了,自从外公去世后,母亲再也不想待在那个伤心的地方,一连十几年里再也没有去过一次外公家,但会常常发呆,待在我身边对我说她年少时候的故事,所以在十五年后的今天,我依旧记得他经常爱笑,但,真的记不清楚容颜了。

    我的父亲今天又给我发微信,叮嘱我明天吃一顿好吃的,去店子里吃,在我父亲一辈人的眼中,他认为下馆子是很洋气,很体面的一件事,是的,没错,我少年时,我总会觉得,去外面吃是我最觉得炫耀的事情,前几天父亲吃了一顿比较“洋气”的饭菜,是在他的朋友圈里看到的,我很高兴又觉得沮丧,父亲这么大岁数的人总会把去外面吃变成一件值得炫耀的大事,而我作为儿子竟从未让他出去吃过大餐,我觉得耻辱,在我即将二十岁这年。

    母亲是外公家的第四个儿女,前面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所以她在家里都叫四妹,但我的二太娘在成长中夭折,我失去了一个亲人,母亲失去了一个姐姐,但我的外公家的亲人们一直也没改口,一直叫我妈四妹叫到现在,我问过我妈那些往事,我妈悲伤起来,念叨着你三娘命太苦,命不好,其实在我这一代人眼里很难理解到那时候的艰苦,但我总是会看到母亲对那些岁月的磨难耿耿于怀,跟我聊起这些来,会有那种无意流露出来的伤心,我能感受的到,在我小的时候,母亲会用长满茧子的手摸头,对我有点唉气的说,儿子你以后要争气,好好读书,不要再受我们这种苦,妈妈没本事,但是只要你不要再受我们那种苦就够了,我其实记事很早,但心智不够,我不懂她说的那些话,但我庆幸还记得。

    在我五岁的时候,外公死了,死于肺癌,在广东深圳打工的父亲也急忙赶回来,母亲其实在外公犯病查出来的那一天就仓促回来了,放下了那个时候人人都羡慕的高薪, 因为是癌症,所以母亲知道意味着什么,从检查报告出来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外公的时间不多了,能陪老人家一天是一天,我爷爷担着一担米载着我也翻山过来,我看到的是外公在房间里咳嗽不止,大娘端着一碗粥半流泪半强笑的喂着外公吃,大人们也说,止痛药不管用了,外公疼得咬枕头,眼泪默默的流湿大半个床,但没出半点声音,我外公就是这么一个死倔的老头。

    我有天对我妈说,我外婆她长什么样的,她又是怎么死的?我母亲的眼神很迷茫,是很平淡的说,说出来也很沉默,母亲说她还不到一岁的时候,外婆就死了,所以她不知道外婆长什么样,只是听外公讲起,外婆很宠爱母亲,这是她最小的女儿,又或者是她知道一生都不能陪伴她成长,把所有的爱给了我的母亲,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我外婆的做法让很多人都感到意外。

    外婆的死一直是个很诡异的事情,之所以诡异是我外婆在年轻力壮的年纪突然暴毙死去,我妈妈总会以一口极为仇恨的口气说,“都怪那个杀千刀的”,我不记得具体那些事情的从头至尾的缘由了,但从母亲讲的那些话里,我知道的大概样子,在七九年那个极为饥荒的年代,整个中国饿死了无数的农民,母亲的村庄也没能逃过一劫,很多人饿死,很多人做了土匪,很多人做了小偷,我亲爱的外公靠着勤劳的一双手还可以养着一大家的,只是比以前更加劳累,比以前更加焦虑,也更喜欢抽烟。闹饥荒的农民没有太多办法,只能靠山砍山,靠水喝水,一片一片树木被砍伐,树皮草根也被饿的浮肿的农民一一扒光,砍柴的地方越来越远,砍的柴越来越少,唯独有着同村人都敬畏的通灵树郁郁葱葱,没有人动,但在饿死人的情况下,总有人敢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同村的农民在一个下午用一把斧头砍了那棵树,树难砍,砍了几斧头就是砍不动,同村人都过来了,有的人骂骂咧咧,有的人哭了起来,有的人有气无力的指责,会遭报应的,会有惩罚的,这树砍不得啊,一位年老的老人颤颤巍巍的走过来,惊恐着大眼,用乡音叨叨絮絮,但又不敢拦住那个饿疯了的农民,于是树被砍下了第一刀,流出的树脂竟是红色的,像真正的血一样的气息,农民吓得不敢再下手,但树竟软绵绵的倒下去了,紧接着就有人哭哭啼啼的跑过来了,说有人死了,老人摔倒在地上,哭骂道,叫你不要砍,砍了会死人的,不顾面子的大声的哭天敲地痛苦的打起滚来,在农民砍树的时候,村里有三个人同时死去,死法一样,弯曲着身体,面目狰狞痛苦,像是肚子的肠子被翻出来,一大滩血染红了屋子,我妈说,我外婆就是那天死的,死的一个小时前还可以做着高强度的劳动,我妈还说,以前她也不信鬼的,但是在后来发生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后,她知道,有外婆的魂魄在保护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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