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谁?”老婶儿翻腾着干巴的眼睛,腾一下蹿了起来,急忙拉开吊在炕中间的灯绳。
只见李老汉穿戴的整整齐齐,直挺挺的坐在炕沿边上,直勾勾的盯着窗户。
外头的天儿黑洞洞的扣在绷着塑料薄膜的窗户上。
李婶儿往下扯了扯卷到半肚子上印着艳红牡丹花的棉背心子,探出白净的赤胳膊拉住老汉。
“死老汉,你干啥呢么?”
李老汉慢悠悠的转过头,脸色发黑,额头上挂着汗丝,只见半边脸肿起的像含了个鸡屁股,嘴角被顺带拉扯到了一边。
“老天爷,咋成了个这了,吃药了不是。”李婶儿小心的按了按那个肿疙瘩,疼的李老汉哧溜倒吸口气,蹦起直跺脚,嘴里咿咿呀呀的叫唤。
老婶儿跳下炕,麻溜的把药片子呼呼倒出些,又拎起柜子上的半瓶白酒往碗里倒。
李老汉痛苦的撑开嘴巴,把一把药灌下去,又将白酒含在嘴里。
“你穿上衣裳就不疼了?”
李老汉捂着半边脸狠狠的剜了李婶一眼。
“这药可都是止疼消炎的,多吃点就管用咯”老婶把李老汉扶上炕,“忍忍天亮了拔了去”。
前些日子有些不舒服时,李老汉也没当回事,找了药回来吃,结果一点用不管,反倒越来越疼,原先只一颗,到后来有两颗换着疼,到如今,满嘴都在疼。
前些天去村头赤脚医生刘麻那儿看了看,刘麻告诉他是上火牙坏掉了,还有一颗是神经性牙疼,得补,一颗八十。
李老汉听着就瞪着眼出了门,”是往牙上贴钱呢么,贵的要死。”
听人说嘴里含酒消了毒,再吃些消炎药就么事了。
李老汉疼了就含酒,果真起了些作用。
这一日,老婶锅里炖了块肥羊肉,那炕头烧得热乎乎的真是舒服,晚上李老汉就着小肥羊下去了大半瓶子散打白,到了半夜,他眼睁睁看着半边脸鼓了起来,嘴里疼的直冒火星子,脑袋嗡嗡响的好似有架飞机在里面盘旋。
一直捱到天半亮,李老汉跳下炕就跑出了门。
刘麻的大铁门被砸的咣咣直响,里面刚押开一道缝,他便挤进来张了嘴冲到刘麻跟前。
“化脓了,割开先挤脓”刘麻看着里面的大鼓包瞬时崩开了迷瞪的眼。
戴手套、备水、架酒精灯、烤刀。
“你看,都坏了,疼死你老汉”,李老汉蔫蔫巴巴的躺在椅子上一声不敢吭。
“张大些,钻眼,把神经先挑了,再上些药,忍着点。”刘麻看着刚刚瘪下去一些的脸。
“啊……”一声干叫从嗓子眼里发出,李老汉感觉一阵尖锐的疼直串串顶上天灵盖,又直溜溜蹿到脚后跟,身子撑着劲儿被直直扯开,整个人脑子霎时空白,轻飘飘的向上浮了一层。
“好哩好哩,神经疼,上药了。”刘麻子手里的镊子晃了晃,李老汉吓得紧忙闭上了眼。
从椅子上坐起来,李老汉两只胳膊撑在腿上,弯腰弓背的喘着粗气,整个人脱掉一层水。
“明儿后晌再来,这些药回去吃,也不敢多吃下,闹球死,还有莫再胡含酒,看嘴都蚀烂咯。”
“好好,多钱我都掏,真是要老命。”李老汉抬起头向后瘫在后椅背上。
都说牙疼不是病,疼起真是要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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