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五.

天爻赶到医院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不过医院还是有很多人，天爻心想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病人，“呵，喝了点酒我竟然也会开始感慨起来”，天爻在心里苦笑道，进了电梯，天爻直接到了老师住的楼层，值班的护士看见天爻来了便和他打招呼道：“张先生，好几天都没见你来了，最近很忙吧？”，天爻点点头问了问：“老头子一切还好吧？”，“时好时坏，张先生这情况，你也知道，不太乐观，特别他又不愿意治疗”，护士皱着眉头回答，天爻道了声谢叹了口气往病房走去，打开门就看见老师坐在沙发上看着新闻，“精神不错呀，老师”，天爻从门口的饮水机倒了杯水往沙发走去，“你小子几天了都不来看我，是不是嫌我死得太慢了？”，老师坐在沙发上撇头看了一眼天爻，装作责备的问道，天爻嘿嘿的傻笑，坐到了沙发上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每天都有事，估摸着今天没有又碰上同学聚会，这不一结束我就跑过来了，您老最近过得还舒服吧？”老师用遥控器调大了电视音量，然后侧过身躺在了沙发上：“同学聚会？见到她啦？”天爻点点头，老师接着说：“你小子不会还生我的气吧？”天爻笑了笑摇头道：“我们是边缘人嘛，不能开很好的车住很好的房子读很好的学校，越出风头，越容易被记住，边缘人最怕的就是被记住”，老师也笑了：“还会用我的话来堵我了，哈哈哈”，接着老师又问道：“仓库里怎么样？”天爻起身走到窗户旁点了根烟，回答说：“放心吧，一切正常，老样子，你在这和高级酒店一样的病房里住着你可能不知道，何董上个星期被抓了，我也觉得松了口气”，老师咳了两声起身喝了口水：“你他娘的，老子肺癌”，说完自己也点了根烟抽了起来，“何董的事我看新闻报导了，很早我就知道，他这样下去早晚出大事，人越来越不自控总会出大事，我们这些清单里每个人都有我们能理解的理由和动机去杀另一个人，而他却越来越像个变态”，天爻点点头，他很同意老师的话，他也觉得何董已经是个变态，“记得何董最后一次，公司新来的前台不认识他没和他打招呼，晚上他就把人一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给做了，他处理完回家以后还给我打过电话，我当时已经有点想拒绝他了，还好，藏着个目击证人，拍了视频，一个月光他的就七八件，哪找那么多人帮他顶”，天爻有些唏嘘和无奈的说道，停顿了一会，天爻接着问道：“对了，之前没处理的，还需要接着帮他处理吗？”，“肯定呀，你这不是废话吗，我们是不能拒绝接单的，而且钱也收了，何董就是没hold住，第一次可能会恐惧，哪怕交给我们以后也肯定整天睡不好觉，但案子结了以后的第二次第三次，他就不会恐惧了，而且会慢慢的产生快感，对于他这样的人，生活中已经没什么新鲜感了，花不完的钱，人人都要敬仰的社会地位，所以，从他知道有我们的存在以后，他内心其实就已经在暗示他了，他唯一能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成就感，就只剩可以肆无忌惮的支配生命，所以呀，小天，你千万要控制好自己，你这样有钱又没什么癖好的年轻人，很危险”，老师说完咳了两声，把烟在烟灰缸上掐灭了，天爻哈哈笑了两声也走过来掐灭了烟：“放心啦，你不是常说吗，活在这个世道，没有人足够好，但有人足够坏，我们不算好人，但也千万别做恶人，我不会的，你教大的你还不放心”，老师咳了几声接着躺回沙发上，表情有些严肃的看着天爻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受科技的冲击，我们这一行也不好做了”，“难不成还有网上下单的？哈哈哈”天爻笑着开玩笑，“严肃点，我不跟你嘻嘻哈哈的，现在到处都有眼睛盯着，破个案子也不像以前那么难了，需要我们的人只会越来越少，我没有以后了，找个机会你也遛吧，去过过自己的日子”，天爻听到老师这么说，有点伤感起来，看着老师说道：“遛，往哪遛啊，除了干这个我也不知道能干什么，上个班这类的我肯定也干不长，你不是说我没什么癖好吗，我觉得我的癖好可能就是爱自由吧，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没人管没人问，就做自己的事，而且，老师你不也常说，不是我们选了它，是它选了我们，躲得过去吗？”，“没有人试过又怎么知道，我们怀着敬畏之心，但总要有人试试呀，你不是喜欢打游戏吗？现在游戏也挺火的，投资个俱乐部也可以啊，对了，你不是也总说现在的电视剧电影烂吗？投资这个也可以啊，你自己也会感兴趣，又能赚钱”老师咳了好几声以后才回道，天爻撇撇嘴说：“那这又算什么遛，这些早晚都是些抛头露面的事，我们是边缘人啊，老头子”，老师叹了口气：“唉，不急，慢慢你会有自己的想法的，我给你的一切决定了你前23年是什么样的人，但只有你的思想才能决定你未来是什么样的人，保护好自己，不被需要了你就变得危险了。”天爻点了点头，看了看手机，说：“老师，时间也不早了，你得打针休息了，那我就先遛了，遛回家，哈哈”，老师点点头：“路上注意安全，密码一定要记得每天都背一遍，千万不能忘了，那可是老子全部家当”，“知道啦，说得好像马上就要走了安排后事一样，好好活着老头子”天爻扶着老师躺回了病床，便走出了病房，回家的一路上，他想起了一开始老师刚刚被查出来生病的时候，他从老师的表情中看到的不是恐惧，而是那种松了一口气的轻松感，天爻和老师说过，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没有什么是不能换的，只要有钱，而刚好他也不缺钱，但老师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出国治疗，甚至在国内也放弃了治疗，住在临终关怀病房里，每天吃香喝辣，时不时还到处游山玩水，他知道老师这辈子其实活的不轻松，他也就不再规劝，他跟着老师这么久，也算是见惯了生死，那老师活这么久，那也早该看透了生死，就像老师说的，世人皆贪，哪怕是那些六根清净的佛家弟子也贪，他们穷极一生都在为他们的贪念付出，只不过每个人贪的都不一样，他们贪佛，或许老师贪的是临终的半日闲吧，或许是贪最后的日子活的像个正常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