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

  高二那年，夏日来得似乎特别早，集市上早茶的香味还未散去，热浪却已是铺天盖地而来。

母亲站在教室门边，踮着脚，往里张望。

正是自习课，班主任先瞅见了，向我挥挥手，我走出来，母亲的脸被太阳晒得灼红，左眼角边有一块灰渍，我伸出手，轻轻地将它弹了下来。

“离车来还有一个钟呢，我带你去集市。”母亲拉着我，一路小跑起来。

“不用去了，我什么都不缺。”我多想同其她的女生一样，有漂亮的衣服还有时髦的鞋子呀！可是我明白家里实在太困难了，母亲又要开始为我高三的学费发愁了。

“天都这么热了，你还没有一双凉鞋呢！”她背过身去，左手不经意试了试眼角，“你放心好了，我刚刚卖了新茶……”

我不语，默默跟在母亲身后，脑海里尽是母亲翻山越岭的身影，她将我领进供销社，选了一双当时已极为奢侈的皮凉鞋，还是很流行的颜色和款式呢！我立即换上了新鞋，当时隐匿于心的小小虚荣让我一时无视于母亲手心握着的寥寥几张纸纱，年少如我，似乎由了这双鞋，将变得不再寒酸和普通。

然而就在将母亲送上车的一刹那，我的心不由一颤，眼泪顿时倾泄而下，多么热的天啊，母亲的脚上竟然还穿着一双棉鞋，破败的棉絮由内里翻到了鞋外，她连几元钱一双的胶凉鞋都不舍得为自己买，而我，在这一个小时里竟然都没有发现母亲脚上的棉鞋。

阳光啊，生生照着，刺痛了我的双眼，我蹲下来，抱着头痛哭起来。

车子已向前开动了，母亲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呆呆地看着我，眼泪悄无声息地流了满面……

这场景，许多年，都在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