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了,各科室单位都在忙着总结,自然少不了聚餐。一年到头大家忙于工作,很少有齐聚一起交流的机会。科长柳絮让荣生和大维通知大家周末到江南农家饭庄,各自带上家人。
十八大召开前,很多单位每到年底都会召开总结大会,表彰先进,然后联欢演出,统一聚餐,仿佛只有这样,一年的工作才算划了一个句号。十八大后,纪律严明,各类活动取消。
晓月向来不愿参与推杯换盏的应酬,但科室活动无法不参加,只得硬着头皮应允。
江南交通不便,晓月问清路线,打算先坐公汽,然后打的去饭庄。上了公汽,发现大维一家三口都在。大维说下车后穿过一个渠道就到江南饭庄了。
下车后,晓月跟着他们穿过一片菜地,前面横着一道杂草丛生的水沟,似乎还不浅,显然过不去。
一行只得退回来,又往北走了百十来米,见一老乡叼着旱烟,背着手对面走来。晓月忙走上前打个招呼问路,老乡告诉他们继续往前走一截,下个坡,就是一条半干的渠道,穿过去对面就是江南了。
晓月一行谢过,继续往前。
大维的儿子欣然,六、七岁大,胖乎乎的,俨然大维的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一路蹦蹦跳跳,很是兴奋。城里的孩子长年待在钢筋水泥混合物中,似乎也被同化,缺少了生气。如今到这乡间野外,如放生一般,随手捡个棍棒,左右挥舞,幻化成不同的英雄角色,嘴里“噼呖噼呖”地念着台词,一路披荆斩棘,所向无敌。
转眼来到老乡说的渠道。可能是冬天的缘故,渠道正处于枯水期,只有中间百十来米有水流经过。水流最窄处有几块砖瓦散落着,一看便知是行人垫脚走过的。
大维走在前面,招呼着儿子紧随他,踩着散落的砖块,一步一踩正好,稳稳地落在干处。晓月踏过最后一块砖,顺利"过河"。大维连忙伸出手,去迎接随后而来的孩子妈妈。大家继续趟过稍显泥泞的渠道,上坡时抬头看见江南饭庄的路边招牌。
沿着招牌指示的路线走了一会儿,“江南饭庄"几个隽秀的大字出现在眼前,抬头望见一个典型的中式风格的院落矗立在路的尽头。
晓月走到路边草丛里,蹭掉鞋上粘着的泥巴,随着大家进了饭庄。楼上包间传来熟悉的说笑声。推开门,科室中心的人大多已到,有几个不认识的帅哥,想必是年轻同事的老公吧?
柳絮走进来,看见大维,说:“你们怎么来的?这地方交通不太方便。”
然后见晓月,对她说:“我正纳闷这个人怎么来呢?!”
旁边有人问絮:“你怎么来的?打的来有点远呢!”
她说:“我先坐公交到桥头,然后从桥上走过来的!”
众人道:“哇!桥上走过来好远呢!”
“我走得蛮快的!别人在桥上超车,我在桥上‘超人’!”
空气瞬间凝固,众人忙转移话题。
晓月心中失笑。关于“桥上超车超(操)人”的说法,源于酒桌上男人们的插科打诨。在南方人的发音里,c与ch是没有区别的......
菜已上得差不多了,大家各自就坐。絮安排几个喝酒的帅哥们坐一起,同事们各自向大家介绍自己的家属,大家一并打过招呼。孩子们倒是很快就玩熟了,早已打成一片。有两三家以前就聚过,还有印象,所以倒一点也不拘束。
絮让静梧给大家斟上酒。晓月酒精过敏,只好倒上半杯红酒,以表心意。絮白酒功夫不错, 今天也不例外,倒满了大杯,又给小杯满上。絮站起身,端起小杯,说:“年底了,这次考核评先我的科室又获得先进,辛苦大家!我先干为敬!”说完一仰脖子一饮而尽。
大家举杯,相互示意“新年快乐!”小杯喝干,大杯一半,各自把握。
几轮过后,副科长易蓉站起来,向众人道:“我提议我们大家一起敬絮科长!”
大家一齐起身,举杯向絮。絮端起杯子,道:“我作为一个单位、一个部门的领导,这次考核,有好几个科长、领导想搞我的事!有四个科长反对,在我意料中,班子成员中有两人反对,有一个在意料中,没想到那一个班子副职也会反对!”
易蓉接过话说:“我们絮科长还是蛮厉害!这么多人反对也不怕,还不是照样拿先进!”
大家随声附和,碰杯一干而尽!
晓月左手边坐的是易蓉的老公尚志,与晓月是老乡,有过一面之交。
尚志与柳絮从小一个大院长大的,这时端起酒杯,示意易蓉,对他左手边上的絮说:“来,我们两口子一起敬你!感谢你对易蓉的关照!你是易蓉的恩人,以后不管什么事,需要易蓉做的,定会义无反顾!”说完一饮而尽,亮杯落坐。
之所以说絮是易蓉的恩人,源于絮从外单位调来局里后,不久就把易蓉从二级单位调到局机关,又在不到五年时间里把她从科员一步步提到正科级。原本她们是同学,加上易蓉的公公与絮的父亲又是县里政界一条线上的老同事,尚志与絮从小一块长大等种种关系,令她们之间亲近了不少。
絮因为与时任一把手郑向云的特殊关系,几年前借着岗位调整机会,跟随郑向云从公安系统调到现单位任财务科长,眼下急需自己信得过的人。易蓉进入絮的视线,成为最合适的人选。调来局机关,易蓉担任出纳一职。
絮的许多事情便多由易蓉帮她经办。絮在原单位当财务科长时留存的小金库,因不便交与别人,一并带过来,在随后的几年里逐年消化,具体经办由易蓉和大维负责。
晓月本不在意,只是偶然得知,方觉絮胆子太大,照此下去,迟早玩火自焚。又知絮做事无所不用其极,没有底线,从此便跟她保持距离。
絮刚调来时,初来乍到,新官上任三把火,就把财务科原来的所有制度、工作流程全部推翻,重新搞了一套。因为与前任交接时心生间隙,有了矛盾,又把跟前任关系密切的出纳排挤出了财务科。虽说雷厉风行,但也不乏仗势的作派,很是高调。在工作协调和沟通上,絮表现得很专横跋扈,有人说她是局里实质上的一把手。
晓月曾就办公室绿化问题跟大维提过,要他提醒絮,低调一点,注意影响,反被冷对。晓月再不多言。
晓月对人向来以三观相合为前提,看重人的精神层面。从此与絮疏远,絮当然能感觉到。
晓月对面坐着的大维,这时举起杯子来,示意老婆一起,对晓月说:“月姐,我们一家敬你!”
絮说:“大维,你是该敬下月姐!这次评优,月姐把机会让给了你!”
晓月举杯谢过大维一家!
关于年底评优,实际是絮说了算。絮知道,中心工作事无巨细都是晓月在做,无论是具体的业务工作,还是综合性工作,晓月一个人做着一个单位的事。但晓月并不是她的圈内人,这两年跟她之间越来越疏离。而大维是自己人,自己的很多事也都由大维处理,当然肥水不流外人田了!中心总共只有三人,但晓月已近十年未评过优秀,也无意去跟年轻人争抢。絮知道对晓月不公,所以在酒桌上借机说了这样的话。
酒过三巡,差不多了,易蓉说:“来,我们大家最后再一起敬下絮科长!”众人起身,举起面前或深或浅的酒杯。一众干杯。随后大家收拾随身物品,起身离开。
下楼走到场院中。尚志、荣生和静梧三家开车来的,回去时大家清点人数,刚好可以全部上车一并过桥回城。 一路平安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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