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南,北秋悲
01.不再和谁谈论相逢的孤岛
“如果天黑之前来得及,我要忘掉你的眼睛,穷极一生做不完一场梦。”他说,你听到这首歌的时候,它就已经和他无关了。你掉的眼泪,才是只有你自己知道的故事。
2015年,夏,巴塞罗那。
三万英尺的高空,云层浩渺,霞光万丈。放下遮阳板,我沉沉睡去。在这些年里,我见过很多人,路过很多风景,总以为自己经历的已经够多,但是印象里却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的东西。只有一双眼睛,孤傲中带着一丝清亮,是他的双眼,我永远忘不掉也不敢忘记的眼睛。
十几小时的飞行,终于到达目的地。飞机正在下行准备落地,而我的脚下,将会是巴塞罗那繁华的街区。
季慕南,这儿是你的梦想。
“莫小北,你知道吗,我的梦想就是能够在巴塞罗那的兰布拉大街上有个自己的摊位。”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回旋。季慕南,当时我还吓了一跳呢,你这么高冷的人竟然和我说了这么长的一句话。
果真如你所说,兰不拉大街上街头画家摆放的摊位,各类惟妙惟肖的画像,可我觉得,如果你在这里,一定会比他们画的更好。
看了周围的画摊,画像各异,有政要有明星有游客。只有棕色鬈发的西班牙老人这里有着一张中国女人的侧脸,很美,很像嘉沫,尤其是那侧脸的梨涡。程嘉沫,如果你也来的话,一定会吃惊的,就像是对着自己临摹一样。如果你还把我当成朋友的话,这次巴塞罗那之旅,你一定会跟着来的,你那么喜欢季慕南。
“小北,季帅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我一定会和他一起去巴塞罗那的。”我看着嘉沫的梨涡愣神,笑了笑,“会实现的。”
我不会西班牙语,只好用蹩脚的英语和西班牙老人商量,这幅画可以卖给我吗?老人连说了好多No,我也没办法只好尴尬着看着他,这幅画很像我的一个朋友,继续商量,老人这次没有说话,用蓝色的眼睛仔细的端详我,于是我更加不好意思了,抬脚就想溜。
“Xiaobei,are you Xiaobei?”
我浑身一个激灵,耳边似有潮水轰鸣,连手都在颤抖。
女人的第六感永远是正确的,我也不敢否认。我僵硬的接过西班牙老人拿出来的一封信,努力的翻译着他嘴里的英语单词。
嘉沫,来过这儿,这幅画是他画的。嘉沫,留了一封信给叫莫小北的人,她一定会来。已经半年多了,终于等到了我。
我坐了下来,让西班牙老人画着我的侧脸,拿着嘉沫写给我的信,回忆扑面而来。
02.心里再装不下一个家
2011年,夏,南京
南京的夏天就喜欢装满许多闷热的小秘密,随着阴雨天一起潮湿,然后发霉。
我就是在一个阴雨天里走进漫咖的。漫咖的装修风格是民国时期,嘉沫就在这里兼职。步入大学的第二年,一般的女生都还在追逐着新潮,而我超越了我的年龄,过早的怀旧了。
嘉沫今天有点反常,本是活蹦乱跳的女生,此时却格外安静,似乎还带着点羞涩。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前面檀木色沙发里窝着一个男生,似乎在画着什么。隔得太远我只能看到他的大概轮廓,是嘉沫喜欢的类型,清秀。
“喜欢啊,喜欢就去要号码啊。”我轻笑着看向嘉沫。
“你去啦,我不好意思。”
“壮士一去兮不复返,我去啦。”当我豪迈地走向那个男生时,他似乎能感觉得到,迅速地将画板翻过来覆在腿上,抬头,冷冷的看了我一眼。其实我并不是什么外向的女生,但为了嘉沫的幸福,我还是硬着头皮迎接了他的目光。
他的眼睛,很漂亮,我形容不出来,像山泉,很有灵气。
“帅哥,号码,那边有妹子喜欢你。”我不知道这些词是指怎样从嘴里蹦出来的,是轻快,还是缓慢,是豪放,还是羞涩。
他没有理我,低头收拾东西就去前台付款。我紧跟着他,在他掏出饭卡刷卡的时候,一眼瞄到他的名字,季慕南。
这个名字对于我来说还是有点陌生,但在这个艺术学校却是像个星星般的存在,过于闪耀。以至于后来,无论在校园的哪个角落,我都能听说他的故事。
自从在意了一个人,你的生活里处处都有他的气息。
03.只对自己说谎的哑巴
听说,季慕楠和嘉沫在一起了。
听说,季慕楠一有时间就会去漫咖。
我没有问嘉沫,看到她每天把自己打扮得光鲜艳丽,我还有什么疑问去询问她和季慕南之间的关系呢。尽管如此,我仍然像个第三者一样存活在他们中间,这是我自己感到不耻的,然而嘉沫却并不在意,每次见面都要带上我。
见面的时候季慕南永远处于抽离的状态,只有嘉沫说天说地。毕竟是他们的约会,我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安静的笑着。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我的存在,让季慕南不开心,才会如此沉默。于是,我学会了见面的时候找各种理由提前离开,我猜,嘉沫会很开心的,季慕南也会很自在。
似乎如我所料,每次我提前离开,嘉沫都会很晚才会回寝室,而且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像得到柜台里各种各样糖果的孩子,连睡觉前都是哼着歌。
其实从始至终我都不了解季慕南,都是听嘉沫讲他的习惯,喜欢果汁,不喜欢咖啡,喜欢折耳猫,不喜欢牧羊犬,喜欢安静,不喜欢躁动……
我想了想,只有一条,我不喜欢猫。
嘉沫还是带回来一只季慕南送她的折耳猫,小耳朵。一开始我是抵触的,但它是季慕楠送的,我情不自禁的想去接触它,喜欢它。
秋天的时候,小耳朵掉毛特别严重,并且十分馋嘴。在漫咖,不少顾客点的蛋糕都惨遭它的毒手,季慕南甚为严重。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我都会向小耳朵大吼不准吃,而季慕南却笑着看着我。
真是个像星星般存在的人啊。
可我并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是个耀眼的人,喜欢是没有办法趋之若鹜的。这样只能选择站的远点远点再远点。然后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曾经有偷偷喜欢过你,因为从来,你的被喜欢里不缺这百分之一。
对,其实嘉沫喜欢的类型也是我喜欢的类型,我是个对着自己说谎的哑巴。
04.没有悲伤但也没有花朵
2014年,夏,连云港
如果不是关于季慕楠的消息,所有的事对我来说都是无关痛痒,因为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感同身受这种事情。
他比我们大一届,去年就离开了这所学校。他走的时候,我不敢去见他,我怕我会绷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倾巢而出。有些事情是不能说出来的,有些事情是不必说出来的,有些事情是根本没有办法说出来的。所以,我只能静下来,啃噬自己的情感。
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他联系了,他和嘉沫的故事我只知道结局,过程似乎直接从脑海中消失掉了,可能是有意为之,我不会否认。他们的结局很简洁,主语,谓语,时间地点:季慕南和程嘉沫,分手,无疾而终。
这是我根据嘉沫的说说猜测的,季慕南的空间从不更新。
但是我觉得,季慕南应该是很爱她的吧,不然为什么天天去漫咖呢?他和她之间的故事我从来不想多想,这种滋味真不舒服,就像是不能哭着嫉妒,还要求我去笑着羡慕。
不过,我很佩服自己做到了内心没有悲伤但也没开出花朵。
嘉沫和我在大四那年就开始像陌生人那样生活了,她在外企实习,我在学校继续深造,不用刻意闪躲也能不见面,只有小耳朵陪了我一个又一个的日日夜夜。
关于季慕南的去向有好多版本,出国留学,继续深造,巴塞罗那,这些的这些,只能算作传说留给学校的一届又一届的新生了。
新生开学没几天,马頔推出新专辑—孤城,里面收录了一首歌—南山南,被我设置成空间的背景音乐。
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
他说,你听到这首歌的时候,它就已经和他无关了。你掉的眼泪,才是只有你自己知道的故事。
这就是我知道的故事。
05.不及他第一次遇见你
洛洛在《不朽》中说过这么一句话:“原来我们什么都战胜不了,之前是命运,之后是回忆。”
在打开嘉沫写给我的信之前,我以为我战胜不了的是回忆,只是没想到,命运给我开了一个这么大的玩笑。说不上欣喜,说不上气愤,一边是我爱的人,一边是我最好的朋友。
小北,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知道你还爱着季慕南。
自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戏剧的开场到落幕,季慕南这个主角其实都是不存在的。我从未和季慕南在一起过,他也从未喜欢过我。
对,因为你从未问过我和季慕南什么关系,所以我才会想到用这种方法来欺骗你,到头来,欺骗的只是我自己而已。你第一次来到漫咖的那天,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他窝在沙发里画画,平时他只会在那个位置睡觉,那时候,我就知道我输了。
可惜很可笑的是,你从不表达你对他的爱慕,总是对季慕南冷眼相对,明明那么喜欢,连日记本里都写满了他的名字。他和我说过最长的一句话是,莫小北为什么这么看不惯我?
我笑着对他说,因为你不了解她,我可以帮助你。
季慕南微楞,不过他很痛快的承认了,他喜欢你,喜欢莫小北。
我每天出去找他只不过是为了告诉他关于你的事情,他喜欢听你每天发生的趣事,我以为时间长了,他可以看一看对面的我,会不会比你更好呢。
后来他提出可不可以带你一起出来,所以我尝试着把你拉出来。你们两个真的很像,连坐在一起都能表现得无所谓。你开始找各种理由离开,我想你肯定误会了,不过我真的很开心,我自以为又可以和季慕南单独相处,没想到他问了我一句,小北是不是很讨厌我。
在爱情里面,我感觉我已经失去了理智。我昧着良心说了是,还和他提议,小北喜欢猫,你可以送她只小猫拉近关系。他当天就把他最喜欢的小耳朵送过来,我知道你讨厌猫,还故意和你说,这是季慕南送给我的。
现在的我恨透了当时的那个模样。
你经常带着小耳朵来漫咖,所以季慕南就在漫咖里等。他不是等我,而是等你,等你说一句你永远不会说的话。
他也想过表白,但都被我说服了,你们俩的故事里,我是最不应该的存在。他走的那天让我转告你,如果你来,不管什么原因,他都会留下,如果你不来,他就在巴塞罗那等你。
我没有告诉你,我怕自己没有一线希望,你对他是爱情,我也是。
06.大梦初醒荒唐了一生
时光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带走了很多,读到嘉沫信的结尾时似乎恍如隔世。
小北,我在1月份来过巴塞罗那,很抱歉没有告诉你,毕竟我也没有资格再去找你。季慕南在palace小街有着自己的一个摊位,也算是实现了他的梦想。其实最终让我放弃他的不是你的友谊,而是那天我满心欢喜找他时,我听到他和他的顾客的谈话。有人问他摊位挂着的第一张画画的是谁?我从未见过他笑得如此开心过,他说,我只有一张银行卡,里面存的是给她的礼金。那张画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画下的你的侧脸。
这时候,西班牙老人也完成了他的作品,在夕阳余辉的映衬下,我分明看到了画像中的那眼睛闪烁着泪光。
西班牙老人没有收我的钱,反而很难过的称自己画得不好,他说他曾见过这张侧脸更美的画像,出自一位中国画家之手。
以前他在我们这还很出名呢,小伙子很帅气有痴情,这里的人都知道他来这里给他喜欢的人存礼金呢,只可惜啊。
我愣了神,为什么要说可惜?不是在palace小街有着自己的摊位吗?
我想该去见一面了吧。好久不见,季慕南。
西班牙老人告诉我,巴塞罗那在4月份的时候对画摊进行了裁减,他们的目的就是想让他们像雕塑行为艺术人那样离开这里,摊位留下来的为数不多,季慕南的摊位在palace小街本来就不符合要求,被撤销了摊位。
不过听说他回国了,说什么回到最初见面的地方。
漫咖在5月份改的名字,南山南,北秋悲。
那时候,我正在老家准备申请巴塞罗那自治大学的留学。这次巴塞罗那之旅就是来参加自治大学的面试。
不过,为时不晚,我的故事应该还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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