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清明,和雨总脱不了干系。
天青色等烟雨,这是清明的眼睛。在我的家乡江南水乡,“清明时节雨纷纷”是一句神的誓言。说实话,自我有记忆以来,每逢清明,老天不下点雨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只是那雨,褪去了冬日的严寒,夹杂着春天的气息,扑向大地时,似乎都带过了行人身上的一丝余温。它总是温凉温凉的,七分暖三分凉。因此,我总爱和伙伴们在雨中漫步或奔跑。我们脚下的土壤,因被清明细雨洗涤过而变得更加松软,就像母亲的怀抱,让人恋恋不舍。而我留下的脚印,也在细雨的冲刷中与泥土融为一体。
江南的春季,总是烟雨蒙蒙。清明很好的证实了这一点。清明的雨,一下常常就是一整天,即使在夜里入睡前,仍能清晰的听见窗外那“沙沙”的雨声,不绝如缕。静候窗前,眺望远方那被雨声弥漫的整个世界。烟雨朦胧迷人心,细雨迷离乱人眼。镜像是有些模糊的,但我总感觉,那时那刻的世界是那么的透彻。它不需要烟雨来渲染什么,它就是那个样子,静静享受烟雨的滋润就好。世界成了一片净土,向雨吐露着它的纯粹。
清明的雨不只是用来欣赏的,它还提醒了人们对清明的致敬。每逢这天,一大清早,母亲便会早早地起床,亲手掐艾蒿,做成青团和蒿饼。刚出炉的青团和蒿饼仍夹杂着那份属于泥土的天然的清新,沁人心脾。咬上一口,嘴里瞬间溢满母爱与自然相融的味道,与这清明甚是相配。吃完青团和蒿饼,便要端起篓子带上一篮去拜望老祖宗。拔拔墓顶的野草,清扫碑前的尘土,再让它们顺着细雨淌入地里。接着摆好祭品,叩几个响头,燃一轮鞭炮,扫墓便算结束了。以前我总不爱去,觉得那坟墓矗立在阴雨天里阴森森的,怪可怕。后来长大了,畏惧情绪退减,更多的是沉思。我常常盯着那长满青苔的坟墓发呆,它们几十年前便在这儿安身,以后再过个几十年几百年,它们可能都会一直在这儿——它们还能到哪儿去呢?这里面睡着的是我的老祖宗,这片土地是生他们养他们的地方,他们在这儿安然度过一生,也在这儿入土为安。千百年后,这儿终究不过那些石碑屹立不倒,相依为命,未免太寂寞了些。然而,年年清明,又有细雨来看望他们,似乎也没有那么寂寞了。
清明的雨,仍在颂歌。而我,也不便打扰这彻底的清净。那片坟墓似乎也在催着我下山。于是,我转过身,背对着它们,作别这青色烟雨。我的双眼,已被它们洗的澄澈;我的心灵,也滋长了一片净土。
又见清明,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奈何身处异乡,只能凭借梦呓回望罢了。清明烟雨,你已下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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