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清 | 幸福其实可以很简单

四 五 六

这是一次旷日持久的

寻医之旅

晔问

问尊严，问名声

问灵魂，问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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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清

幸福其实可以很简单

」

人 物 介 绍

汪清，女，主任医师，复旦大学附属妇产科医院宫颈疾病诊疗中心副主任，医学硕士。擅长宫腔镜下治疗粘膜下子宫肌瘤，宫腔粘连，子宫纵隔，节育环嵌顿，剖宫产切口缺损,剖宫产切口妊娠,宫颈癌前病变LEEP治疗，阴道镜检查早日发现宫颈癌及癌前病变。工作已有二十余年，尤其对宫颈和宫腔疾病的诊治具有丰富的临床经验。

采访笔记

谈话的时候，已近晚上七点，她完成了今天的第七十八台中小手术，然后三口两口结束了晚饭。“白天就吃了一个面包，实在来不及。最后一台手术，是个老太太，子宫壁已经很薄了，手术时捏着一把汗，穿孔就得补救，这一来就要连累其他医生和护士了。还好还好，非常完整，没有遗憾。”她说话的时候，神情愉悦，眉目舒展，松弛惬意。

复旦大学附属妇产科医院（上海市红房子医院）宫颈疾病诊疗中心副主任，主任医师汪清，擅长宫腔镜下治疗粘膜下子宫肌瘤，宫腔粘连，子宫纵隔，节育环嵌顿，剖宫产切口缺损,剖宫产切口妊娠，诺舒去内膜治疗月经过多，宫颈癌前病变LEEP治疗，阴道镜检查早日发现宫颈癌及癌前病变。

采访这天是她的手术日，她的工作主要是宫腔镜手术和LEEP刀，还有阴道镜下对于宫颈癌前病变及宫颈癌的诊断。而她的门诊日，一天常常是一百二十个以上的病人，虽然限号，但她并不拒绝来自各方的加号，如同她不会拒绝难度大的手术一样。病人坐定后往往就是一句话，汪医生，你的号太难挂。在好大夫网上，她的推荐热度5.0。

“是的，都是秒抢，所以我七点就工作了。其实，我是不忍拒绝。”她说。问她何以支撑，连午睡都从来没有，她说，因为快乐，能帮到人。

“平台很要紧，我感谢红房子医院，院方支持，团队配合，流程完善，才有我目前成熟的技术。”她说，能有今天的知名度，是踏着宫腔镜技术发展的步伐，从每位患者身上总结经验及汲取精华，再加上自己的努力。

最近她频频出镜，宣教HPV疫苗。她说，毕竟对于女性而言，HPV 和宫颈癌的关系密切。防止感染高危型 HPV，就大大降低了罹患宫颈癌的风险。所以，这才有了注射 HPV 疫苗预防的意义。

“HPV 疫苗现在有三种，二价、四价和九价。价数越多，可以预防的 HPV 类型越多。我把九价称为豪华套餐，而二价四价是简餐。不过，就和病毒感冒一样，现阶段没有专门针对 HPV 病毒的药物，HPV 疫苗只是用来预防感染的。红房子医院明年2月可以对外开展二价四价这一业务。”她坦言，注射了 HPV 疫苗并不能百分百避免宫颈癌，所以注射疫苗的女性仍要定期做宫颈癌筛查。

1980年，西安电影制片厂颜学恕导演有一部作品《爱情与遗产》，开头是这样的，在一列由青岛开往南京的火车上，年轻的眼科女医生韦伟与海军军官钟海邂逅相遇，擦出了火花。

“谁都没想到，这部连片名我都差点忘记的影片，改变了我的人生，那年我十六岁，特喜欢钟海，骨子里透着淳朴和忠厚的军人，找对象就是照他样找，而我，将来一定要做个医生，和韦伟一样。”

哦，后来呢？你也找了个海军军官？我打趣地问。她呵呵地笑了：我找到的，是个陆军军官。

1

踏准了节拍

每个人的人生中总有被闪光击中的时候，也许当时浑然不觉，但事后回想，这一刹的闪光，其实影响了我们整个人生。

汪清被击中的那一束闪光，就是来自那一部电影《爱情与遗产》。青春年华时，汪清因它而突发奇想，立下学医志向，怀揣一腔热血踏上了开往上海的列车，此后留校从医，砥砺前行，至今已近三十年。

她说，也许这就是好运吧，刚开始工作时，正是宫腔镜迅速发展的时期，刚好踩住了宫腔镜技术发展的步伐。

宫腔镜，是一项新的、微创性妇科诊疗技术，用于子宫腔内检查和治疗的一种纤维光源内窥镜，包括宫腔镜、能源系统、光源系统、灌流系统和成像系统；它是利用镜体的前部进入宫腔，对所观察的部位具有放大效应，以直观、准确成为妇科出血性疾病和宫内病变的首选检查方法。

1993年，汪清被分配到上海红房子医院的宫颈疾病科。当初的宫腔镜还不像现在这么发达，诊断水平较低，只能用目镜看。得益于医院的平台与前辈数年来打下的底子，国内先进的仪器设备，她都能在第一时间接触到。“1999年时，多数人还不知leep刀是什么呢，老师就已经在用了。”

“还记得宫腔镜刚发展时，我们就在办公室做手术：椅子挪到一边，放一张床，做宫腔镜检查及简易手术。后来宫腔镜有了像胃镜一样的摄像头，但能源相当贫乏，只有一根光导纤维可用的固体激光，设备简单且不成熟，那个机器偶尔坏了，病人只能拎着包回去。”汪清说。

时光荏苒，随着整个宫腔镜的发展技术越发成熟，宫腔镜能涉足的病种也越来越多。起初，宫腔镜技术只能做输卵管的通液，治疗不孕症，或者宫腔里小的黏连、息肉；而今可以做胎盘残留、宫角妊娠，甚至宫腔里大的肌瘤了。

宫腔镜技术进步，团队配合流程的完善，以及对病种的深入，加上个人努力，让汪清由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医生，变成了如今经验丰富的主任医师。当年一个下午最多做10台手术的她，现在一下午单单宫腔镜就能做20台，还能加上20台leep刀。说到自己的职业，汪清难掩自豪，“像今天下午我就做了38台手术。”

同时，她的门诊也是“一号难求”，一天本来就近一百号病人，她心软，遇上来得早的，路程远的，总会加号，这样全天的门诊量能达到120-140个号。

病人数量的积累背后，是医生马不停蹄的脚步。你问她，这样的生活，累吗？她说，有时候也是会累的。可与患者的康复相比，这一切的牺牲和奉献都是值得的。“如果不享受这个过程， 也不甘心做这么多了。”

世上之事，都是“开头容易持续难”，往往是开了个好头，时间一久就走偏了，变形了，放弃了，遗忘了，最难的就是不畸变，不沉沦，不落伍，不停步。

踏着技术发展的节拍，汪清保持着她的节奏和速度，亦步亦趋，直至做到了极致和高峰。

2

心里鲜花绽放

“很多人说我很单纯，是的，我没什么想法，一辈子就想这样走下去。做个接地气的称职的医生，实实在在为姐妹们解除身上的痛苦。这个念头，从大学毕业就有了，始终没变过。”汪清说。

如今社会，一辈子简单地保持初心，本身就是一件困难的事。那别人眼里的情怀，在汪清看来，就是一台台手术，以及术后一张张绽开的笑脸。

好大夫网站上，2014-2016年蝉联三年的年度好大夫并非浪得虚名：工作日早上七点已到医院，中午吃几口面包就继续工作，直到五六点才离开，回家后还要回复网上咨询，同时她给很多病人、学生都留了电话，下班后解答疑惑也是常事，更别提周末的交流、教学，让她基本没有休息时间。

十几个小时的连轴运转，让不少老师、前辈劝她好好休息，甚至患者会专门到交流区给她留言，要她注意身体，但她只有一句“习惯了，没事”。她说，做大医生时比小医生更忙，是因为有更多牵挂，她知道有太多病人需要她，她必须在。

她曾经还是主治医师时，就有浙江的患者从夜里两点排队，结果放号之后才知道：汪医生还不是专家呢。“我很骄傲的是，最早我做过手术的孩子，现在已经上高中甚至大学了，我感觉很幸福。”

“我这个岁数还这么辛苦做手术，成就感是支撑着我的源动力。科室小医生说，跟着汪医生很辛苦，上班早，工作忙。但是我说，如果你到了汪医生的程度，喜欢上这样，就不觉得辛苦。你看我做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倒下，其实心里是鲜花绽放，绚烂芬芳的。”

她在授课和沙龙时经常说，要学会快乐。这样，不仅会使自己充满正能量，还能提高免疫力。“如何预防宫颈癌？第一是疫苗和筛查，第二是心情快乐。内心深处的快乐，会使免疫力奇迹般增加。”

好大夫网站上，有患者提出疑问：手到病除的汪清医生，每天工作都超负荷，而她永远都精力充沛，雷厉风行。我一直很想问她：是什么让她如此敬业，不知疲倦？

汪清已经给出了答案：就是作为患者的你们。

口述实录

唐晔

今天，您做了些什么手术呢？

汪清

上午做宫颈癌筛查，做阴道镜32台，做了8台激光手术，下午的门诊手术比上午复杂些，做了38台手术，是宫腔镜手术和leep刀的锥切手术。一天的手术做完了，此刻彻底放松了，可以吃口东西了——一天就吃了两块饼干，现在饥肠辘辘。我虽然没事了，但是我的日间病房的医生和护士还在辛苦，他们真正结束一天的工作要到8、9点。

唐晔

手术那么多，您会抱怨吗？

汪清

不会抱怨。也没有谁逼迫我要这样做，只是我自己的选择。有老师和前辈劝我中午休息，睡一会，我说，我中午是不睡午觉的，习惯了，撑得住，一天睡5、6个小时也够了。

唐晔

您当初考进了上海医科大学，在上医学习期间，有什么感受呢？

汪清

我接触到来自祖国各地的优秀同学，同他们相比，我是有些差距的——有的同学特别聪明，天天打桥牌，考试也能过关，我拼命努力可能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我觉得我不算聪明，但比较用功。

不过大学那会儿，我也不是死读书，当时译制片刚进中国，《佐罗》《幸福的黄手帕》《第一滴血》……娱乐活动也少，就喜欢在周末出去看电影。大学毕业之后我就留校分配到上海红房子医院了，1993年从大临床转到了红房子医院宫颈疾病科。

唐晔

二十多年过去，在宫腔镜的技术和涉及到的病种都发生了哪些改变呢？您又有什么体会呢？

汪清

现在的宫腔镜手术已经发展得非常规范，比如，必须有麻醉师在场或距离一米的地方，保证能有及时到场抢救的麻醉科医生。宫腔镜技术能够涉足的疾病越来越多了。比如刚开始，宫腔镜技术只能做输卵管的通液，治疗不孕症，或者宫腔里小的黏连、息肉，现在可以做宫腔里大的肌瘤，还涉足到胎盘残留、宫角妊娠及剖腹产切口妊娠及憩室的治疗等，今年科室主任办了一个宫腔镜学习班，请了很多有名的宫腔镜专家，从展示的视频来看，大家几乎在同步发展。

比如我今天的这台手术，粘膜下肌瘤，粘膜下肌瘤如果完全突出于宫腔，手术大概5-10分钟就能做完。但今天这位老年患者，肌瘤一半长在宫腔，一半长在肌层，而且整个子宫壁非常脆，手术过程中很有可能产生损伤，所以要加倍小心，这台手术说实话我是悬着一颗心，好在顺利过关。虽然我已经做过无数台手术，但我记得老院长的一句话——你要做一个好医生，就要把每一位病人都当成第一个病人，把每一台手术都当做第一台手术。这也是红房子医院在医德医风上历来的传承。

唐晔

您是否也把这句话传递给您的学生，您的经验对年轻人来说，如同珍宝一样可贵。

汪清

是的。我们科室隋龙主任制定了常规，每个月科内有一次业务学习，不断重申医院的规章制度和医院文化，学习国内外的先进技术和指南，我总是对年轻医生说，有事不要遮盖，不要怕担责任，一定要告诉我们这些有点年纪和阅历的医生，我们会帮助你把并发症减小到最少。医疗安全是重中之重，是铁律，必须把危险控制到最低程度。不过，对年轻人来说，需要鼓励，经验也是一次次惊心动魄中历练出来的，比如科室的小医生术中碰到肠穿孔，急哭了，我帮她请了援兵处理好以后安慰她，我说汪老师也碰到过这样的事，也很紧张，但是经过这种事，功力就上涨几分。

医生最困难的时候，无非是病人出现生命危险，这个时候非常无助，我们如果知道了，肯定都会积极帮助，病人的安全总是第一位。红房子医院有个好传统，我们有个微信群叫“红房子一家人”，无论谁遇到险情，大家都会互相帮助。

唐晔

毕业至今，快30年了，您的收获是什么？

汪清

我收获很大。从一个仅有理论知识的学生，成长为一个有相当经验的医生，这也是我自己很骄傲的地方。要感谢红房子医院，医院平台好，前辈老师奠定基业，疑难患者纷至沓来，让我能在短时间内接触到不同的病人，经验越来越足，手术并发症越来越低，人就越来越自信。

一个医生的自信很重要，但自信是离不开平台的。有些外地的医生也很聪慧，但是因为平台不够好，文化不够成熟，接触的病种也不够多，相对而言成就感就不那么强烈。

唐晔

您是说，平台对医生成长之路是关键作用？

汪清

我是这样认为的，在好的平台，可以水到渠成。不过，除了平台，家庭支持也很重要，最重要的还是个人努力。否则，一切都等于零。

坦率说，我是非常努力的，直到现在还在拼，和年轻医生一样忘我工作。不管什么职业，我相信付出就有回报。

唐晔

每位手术医生的特点都不同，您的风格是什么？始终冷静吗？

汪清

手术中都希望始终冷静，但都有不冷静的时候。比如手术难做，或者在手术中碰到子宫穿孔的时候，心情都会急躁，心跳加快，但是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就会淡然处之。

家人和同事都说我在生活中很粗心，但工作上判若两人。我说，那是因为我是医生，医生容不得错，出错之后，病人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唐晔

您手术中的氛围通常如何呢？

汪清

我比较注重营造温暖的氛围。（笑）像今天手术晚了，我买了桂林米粉，请大家一起吃。当然，工作中总有想法不同的时候，我个人很享受工作带来的快乐，但也有同事更注重家庭生活——这也没有错，发生冲突，有时候也有一刹那的不开心，但我会调剂心情。

唐晔

您怎样看待医患关系呢？

汪清

总有不理解的病人，好心对他，为她做了很多却不领情，这样我也会急躁。不过，我要求自己改掉这个缺点，要更冷静地沟通，想办法让病人理解，知道是对她好。

处理医患，我的特点是坦诚，从不隐瞒。一旦碰到并发症，跟病人沟通之后，并发症处理都非常顺利。在沟通上，我觉得能打85分（笑）。

唐晔

在临床上，有没有遇到过印象深刻的病人和手术？

汪清

一位来自福建的患者，完全纵隔子宫，子宫畸形，正常子宫应该“一室一厅”，它是“两室一厅”，这样怀孕的空间小了，患者容易流产。她在我手术后生了儿子，把她同学也介绍给我，是一样的病症，做完手术后，也生了个大胖小子。（笑）

唐晔

您最近经常在媒体上宣教宫颈疫苗，请问宫颈癌的发病率现在如何？我们又是怎样处理癌前病变的呢？

汪清

先说说宫颈癌吧。宫颈癌的发病原因主要是感染人类乳头瘤病毒。感染这种病毒后，一般来说潜伏期较长，短的可能会1～5年，长的甚至超过10年。早期的宫颈癌基本没有什么症状，尤其是老年妇女的宫颈萎缩，更不易被发现。

上海地区的女性宫颈癌的发病率，得益医务人员的努力工作，已经降到国际先进水平了，但是癌前病变还是很高。今天下午，我做了大概20台宫颈锥切手术，就是我们努力切除宫颈的癌前病变。就像消防队员来检查煤气，说煤气管道老化了，要换新的，就不会出现煤气泄漏，甚至是生命危险。我们也一样，就是把有病变的部位切除。

每个人的免疫力不同，可能3、5年甚至1-2年就变成了癌症，我们通过阴道镜检查发现癌前病变，拿去病理科化验，是癌症就交给妇科专家处理，不是癌症就由我来处理。

我们做了宫颈癌前病变的锥切手术之后，保留了生育功能，保留了子宫，病人都会感激我们，对我们的尊重，绝不会低于做肿瘤手术的医生。所以我觉得，虽然这个手术小，但意义很大。

唐晔

能谈谈现在很热的HPV疫苗吗？

汪清

我们医院已获得批准，正在积极筹备，大概明年2月可以开展二价，四价疫苗业务。九价疫苗适应年龄是9-45岁，二价疫苗是9-25岁，四价疫苗是20-45岁。我觉得适龄女性应该打这个疫苗，能够预防宫颈癌，何乐而不为？

唐晔

一个人能踩准命运的节拍，也算是福报。

汪清

也许吧。我一直坚信做人善良。我收治的病人，我一定亲自操刀。病人如果有担心，护士都会说，别担心，手术一定是汪医生本人做的。到我这个年资，其实应该“指点江山”做教学了，但我还是愿意自己做，我离不开手术台。

唐晔

您现在还有空闲的时间吗？

汪清

时间不够用。我做小医生的时候，当时我的丈夫在部队里，一年我还有一个月探亲假，但是现在做了老医生，反而没有时间休假了。如果有空闲时间，我就看看电影、旅游，更重要的是陪陪父母和家人。

唐晔

您现在是人生幸福感最强的时候吗？

汪清

现在有经验了，我更能享受到工作的快乐。幸福其实很简单，如果调整好心态，每个阶段都有自己的快乐和幸福。

采访/唐晔  编辑//子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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