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字摩诘,山西运城人,其诗名在唐时盛于开元、天宝年间,尤其擅长五言,多咏山水田园,且禅意隽永,余音绕梁,加之王维修佛持戒,故后世对其有“诗佛”之称。
后世对王维诗历来评价颇高,苏东坡说他“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既是对唐诗写法的突破,也是对国画意境的拓展。王维诗的意境与画融合,对意境的拿捏已臻化境,且格调清新高雅,在写景处用情,凝练出活泼的禅意,是后世学诗的标杆。写格律诗,学李白学不像,学杜甫学不到,从学王维入手,最为便捷适宜。
王维少年成名,15岁名动京师,20岁进士及第,名噪一时。诗书画俱佳且通音律的他,在当时受到达官贵人的追捧,这一时期的《息夫人》《观猎》等作品中,都能看出他与王公贵族的密切交往,从功名权贵的角度看,20岁的王维已经达到了许多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年纪轻轻,已看遍人世繁华。
但政治综究与王维的秉性格格不入,年轻的王维很快便因“黄狮子舞”事件触及了玄宗敏感的神经,从太乐丞被贬为济州司仓参军,随即干脆辞官漫游吴越去了。这是王维跌宕起伏的人生中第一次较大的挫折,只是从当时诗句来看,他似乎并不太在意,相反,还有种解脱的潇洒自在,“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结合他前后的际遇和人生选择,让人不禁不由感慨,每个人到底还是会走到属于自己的那条路上。
漫游吴越期间,王维的结发妻子突然病逝,那年他才30岁。经历了宦海动荡,目睹政治风云,又亲身体悟生命无常,30岁的王维尝遍人生百味,官场得失也许并非为他所重。但亲人的离世让他不得不静下心来思考人生的意义。
思考人生的意义,本是生而为人最重要也最应当思考的事。可惜凡夫俗子日日蝇营狗苟忙忙碌碌,谁真能静下心想这些不赚钱不管饱的事呢?即便李杜,对人生也是感慨多于思考,而后世理学家们则天天板起面孔讲道理。要说思考人生,就更是不着边际了。但王维的思考是基于亲眼所见亲身所感,竟似有佛陀悟道的根基。
其晚年作品取意自陶元亮,却从元亮句中化出新意,别有一番情致,这大概也得益于摩诘对人生的这层思考吧。几年后,王维经张九龄提拔,重回官场担任左拾遗,去了趟边疆,回来后似乎时来运转。然而,历史的大潮再次将他裹挟,个体生命在滚滚历史车轮面前微不足道。一场“安史之乱”,让大唐国运由盛转衰,也让王维先后做了两次俘虏。
虽然最终李家王朝得以恢复,躲过劫难的王维也幸运的再次回归官场,但历经数次波折,王维对官场、对人生看得更加透彻。内心的追求也越发坚定了。身处纷杂官场,心在至简居处,王维过上了半官半隐的生活。
到了晚年,隐居在辋川别业中的王维,在家修行,生活已经简单到了极致,而诗歌创作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他的生活中似乎只有自然景物,和那些偶然相逢的人。“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在竹林中弹琴长啸,他也丝毫不觉得寂寞,自娱自乐,自得其乐。
有许多人一辈子都没有没能找到自己的初心,而历经人世沧桑的王维,能与自己和解,安妥地度过人生最后的时光,真是莫大的幸福了。“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王维经历过绝境,其实人生何处不是绝境,只是少有人懂得“水穷处”要抬头看“云起时”。无论世间多少繁华,道路总有尽头,能够找到心之所向,在繁花丛里抬头望去的智慧,有坐看云起的豁达,则一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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