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徐凤琴一看见李东涛，怕东民在窗户上看见，把他拉到屋角，说道：“你跟妈说实话，你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和你嫂子一起？”
家里发生的事儿，李东涛一概不知道，妈上来就把他和嫂子绑一块儿了，李东涛心里紧张，脸涨得通红，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了。
“我问你话呢，快说啊。”徐凤琴着急。
李东涛点头，点头是给妈追的，下意识的。
“和你嫂子在一起？你嫂子呢？”
“回家了。”
李东涛觉得不好，本能为自己辩解，说道：“嫂子找了个老中医，说九叶草能治疗哥哥的病，我陪她一起去摘九叶草了。昨天下午遇上大雨了，回不来了，在山洞里待了一宿。”
李东涛把药拿出来给妈看，真假徐凤琴判断不了，她接受了李东涛的解释。
回到屋里和李东民也说了。李东民说：“这草管用？”
“嫂子说的，她找了老中医。”
李东涛把小菊写着的怎么用法的纸给哥，自己去换衣服去了。徐凤琴在想下雨的事儿，这边没下雨。山里下没下雨真不知道。
吃了饭，李东涛给哥哥煮九叶汤。徐凤琴在一边儿帮他。李东涛说：“妈，我哥到底什么病？”
“没有，你哥是伤了元气，需要调养一下。”
煮好、晾凉，李东民喝了。
“怪味死了。”李东民说。
“药哪有好喝的。”徐凤琴说。
喝了药，李东民要到院里坐坐。李东涛把哥扶到轮椅上推到院里。李东民点了支烟坐那儿抽。
“哥你怎么抽开烟了？”
李东民小时候调皮抽过，参军后不抽了。
“抽吧，人这一辈子，能抽口烟，走走道，都是很幸福的。”李东民说。
李东涛看着远方，哥这话意味深长。
李东民回了下头，徐凤琴在屋里收拾他的床铺。
“昨天咱们这边没下雨。山里下了？”李东民说。
李东涛心跳。
“那边下得很大。”
李东民说：“东涛，我跟小菊离婚了你知道吗？”
哥要离婚他知道。离了婚了他不知道。“啥时候的事儿呵？”李东涛说。
哥没出门，小菊也没来，怎么离了？
“通过文书办的。”
李东涛没听妈说，这消息叫他惊讶。“那嫂子就不回再来咱们家了？”
“应该吧。”
再见不到嫂子了？李东涛蹲在那儿，看着远处。
李东民笑了，说道：“小菊和我没关系了，东涛我问你，你觉得小菊这人怎么样？”
李东涛分神呢，说：“嫂子很好。”
“等将来你也找个小菊这样的老婆。”李东民说。
像闲聊天，李东涛没吱声。他想离开又离不开。
“你和小菊差五岁半，你和她也合适。”李东民说。
李东涛脸煞白，去看李东民，哥正瞅着他。李东涛脸腾地红了。李东涛说：“胡说什么呀，哥。”
“你知道小菊和我离婚要嫁给谁吗？”
李东涛紧张、懵懂，和嫂子一天一宿在一起，小菊一点儿没说这个。
“谁？”李东涛说。
李东民说：“李二。”
李东涛木僵了。“…”
“这真是他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李东涛看着某个地方。
李东民说了小菊弟弟撞死人的事儿。
“嫂子怎么一点儿都没说。”李东涛说，骇然。
晚上折磨人了。李东涛睡不着，幻想他有五十万，把嫂子解救出来了。革命了，他们打着旗帜，李二被枪毙了。
过了两天文书来拉李东民去民政局办手续，李东涛用轮椅推着哥。他们到时小菊先到了，她一个人站在那儿。
李东涛没和小菊说话，也不看她。
民政局给了特殊照顾，很快就办完了手续。离开时李东民和小菊说话，李东涛看着别处，之后他们上车走了。
过了半个月，小菊和李二结婚那天，李东涛进城干活了。徐凤琴发脾气、规劝都没用，李东涛坚决走了。
家里少了两个人，徐凤琴把自留地转给别人种。
日子一天天过去。徐凤琴找村长打听给李东民办低保的事儿，三十万赔偿搁那儿，暂时办不了。徐凤琴发牢骚。“怎么还这样啊？”
李村长说：“这是政策。”
政策的事儿没办法。春节时李东涛给家里快递了很多年货，人没回来。
“我工作脱不开身。”
乡下外出打工回不来过年的很多。
小菊怀孕了，和李二住在县城里的商品房里。徐凤琴听说了这些从不和李东民说。九叶草汤李东民刚喝时有点儿感觉，后来没感觉了。徐凤琴私下打听哪儿有治疗李东民病的大夫，有人说县上的一家叫红太阳的诊所治疗的挺有名。
用村里人的车徐凤琴怕走了风声，求助了李矿长，李矿长安排了辆吉普车，拉李东民和徐凤琴去了县上。红太阳诊所是专门治疗生殖系统疾病的门诊。李东民炸掉了一个睾丸，其他地方也有损伤。大夫检查了后说机能还好。
“还能生孩子不？”徐凤琴说。
大夫说：“机能没问题，至于是自己生，还是试管生，这个得看发展。”
开了点药，其实是壮阳药，叫男人产生欲望，叫欲望克服心理上的阴影。
李东民非要和小菊离婚，就是这个原因。徐凤琴没法拦。
“要不离，我就死。”李东民说。
徐凤琴不敢拦了。
徐凤琴想给李东生再找一房老婆，生个孩子，日子会有希望。回来吃了一段时间的药，壮阳药还是起作用了，欲望一有，对女人的想法也就有了。
“也不能老叫妈你这么操持，要是有愿意的，找一个也行。”李东民说。
小菊那样的是找不到了。徐凤琴要找个老实巴交的。现在的人都实际，真找还不好找，一听李东民的情况，都打退堂鼓了。有愿意代孕的。价格又把徐凤琴吓着了，要十五万元，少的也十二万元。徐凤琴不疼钱，可他们就这点儿钱，都花完了，东民将来可怎么办呵。
麦收时徐凤琴碰到小菊村的姐妹，姐妹说小菊生了个大胖小子。
回到家，假肢厂的人来了，给东民试验假肢。徐凤琴没说小菊的事儿。李东民试着用假肢走道，等东民自己能走了，徐凤琴担心瞒不住他。
没过两天，有客人上门了，是小菊的母亲，拿了些东西。徐凤琴丈二和尚，不知道这是唱那出。俩孩子离婚，和气到没伤。徐凤琴客气地招待了小菊妈，泡了茶。李东民还是叫了妈。不叫别扭，叫了也别扭。
喝着茶，小菊妈说了来意。
她是为小菊孩子的事儿来的。前两天李二喝多了酒，和小菊打仗时说小菊的孩子不是他的。
李东民不知道小菊生孩子的事儿，听得不高兴。徐凤琴看了李东民一眼，说：“他婶儿，我听不懂你话的意思。”
小菊妈说：“要这孩子不是李二的，那该是东民的吧？”
小菊妈听了李二的醉话，就这么想了。想是想，可心里没底儿，今天上门，就是来问问。
很意外，谁都想不到。
小菊妈说：“东民，你跟小菊离婚时，她怀孕了吗？”
李东民回答不了，怀不怀孕，小菊最清楚，小菊不说，谁知道？李东民说：“小菊没说过，这个我不知道。”
徐凤琴也说：“没特别明显的迹象。”
李东民知道亲子鉴定，说道：“这个简单，叫李二和孩子做个亲子鉴定就行了。”
“就是，要孩子真是东民的，我们养他。”徐凤琴说。
不像李东民和徐凤琴想的这么简单。
“李二不肯做。”小菊妈说。
“为啥？”徐凤琴说。
“不知道。”小菊妈说。
小菊妈想叫东民和孩子做个鉴定。
李东民想说话，徐凤琴把话抢过去了。
“不是不行，他婶儿。东民这几天等假肢厂给调整假肢，等抽出空儿来，我打电话告诉你。”
送走小菊妈，李东民说：“去检验一下怕什么？万一是我的孩子呢？”
徐凤琴说：“是你的就一定是，不是也不会是。你记着，是他们家逼小菊离婚的。”
李东民没吱声。
秋天时，徐凤琴去赶集，看见小菊推着童车在买东西。就小菊一个人，徐凤琴小跑着过去了。
“小菊。”徐凤琴叫道。
“呃，妈。”小菊说。
一年多没见了。
徐凤琴看孩子。孩子躺卧在童车里蹬着小腿儿。徐凤琴眼睛发热，这孩子和东民小时候一个模样。小菊看见徐凤琴激动，说道：“妈，东民还好吗？”
徐凤琴没接小菊的话，说自己的道：“小菊，你告诉我时候，这是东民的孩子吗？”
小菊看着徐凤琴，摇了头。
“小菊，求你告诉我。”
“不是。”
小菊漂亮，徐凤琴激动，集上的人看她们。小菊说：“妈，我先走了。”小菊推上孩子走了。集上人多，转眼看不见了。徐凤琴没心思干别的了，她断定小菊的孩子是李东民的。
徐凤琴心神不定地回到家。李东民在轮椅上座着，假肢没想象的那么好用。沉默寡言，一天不说一句话，受伤后他性格变了。李东民用弹弓打东西，，前两天徐凤琴饲养的鸡被李东民射死了。
“东民，你干什么呀？”徐凤琴说。
“吃了它。”李东民说。
徐凤琴碰到女村医小宋，说了这事儿。
“一个好人，遭受残疾打击，心理压力大，会这样。等我去看看他。”
小宋看过后有点儿担心，李东民的眼神异样。“我担心他精神出现问题。他睡觉怎么样？”小宋说。
“不大好。”
李东民大多时间在床上，迷迷糊糊，晚上坐着，看着外头发呆。
小宋开了安眠药。
“他睡不着时就给他吃一到两片儿。睡觉很重要。他喜欢什么，叫他高兴些最好。”小宋大夫说。
家里有电脑，是东涛用的。李东民没了两根手指头，用的不便利，一会儿就烦了。
孩子，如果小菊的孩子是东民的，他一定会高兴。
从集上回来，徐凤琴去诊所找小宋大夫。小宋不是本地人，是城市医院下来支援农村医疗的，一年轮换一次。
徐凤琴把小菊孩子的事儿说了。“我想偷偷做个亲子鉴定行不行？要做的话都需要什么？”
孩子的血液，李东民的血液。“其他检材头发也行，不过得是带头发根的才行。”
徐凤琴回来和李东民说了，李东民的反应出乎徐凤琴意料了。
“不做。”李东民说。
“为什么呵？”
“不做！”李东民说。
李东民眼神很凶，徐凤琴不说了。李东民到院里晒太阳，徐凤琴满屋找头发，找了五根带头发根的。徐凤琴转天找了小菊妈。小菊妈先前为做亲子鉴定找过她。徐凤琴打电话把小菊妈叫出来了。
“东民妈，你进来坐吧。小菊不在。”小菊妈说。
徐凤琴把来意说了。“头发能行吗？”
“我问过村医，带发根的头发行，能做。”徐凤琴说。
小菊妈想弄明白外孙子是谁的，说道：“行，有结果我告诉你。”
过了一个月，树叶开始落了，小菊妈给徐凤琴打了电话说：“东民妈，我告诉你，你先谁也别说，这孩子是东民的。”
徐凤琴喜极而泣，出去买肉包了饺子。李东民面无表情地吃饺子，徐凤琴包的饺子好吃村里都出名。徐凤琴一脸喜意，犹豫再三没敢把孩子的事儿告诉东民。李东民现在有些癫狂。他要是跑去找小菊要孩子就麻烦了。
第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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