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哀思——纪念奶奶

清明哀思——纪念奶奶

印象中的奶奶高大，浑浊的眼睛，喋喋不休，而世上的所有人好像都不容她，似乎是她要找别人吵架，或者是别人真的在欺负她。但，这不妨碍，我爱她，因为有她在，我在和父母吵架负气出走时，还有一个庇身之所。

听父亲说，奶奶是和她前夫离婚后，遇到我爷爷，然后跟我爷爷结婚并回到老家。爷爷老实巴交，被自己的兄弟欺负，回到老家时，除了几块碗，什么都没有。然后爷爷种田，奶奶做点小生意补贴家用，两个人一起抚养包括从前夫带来的大儿子共四个孩子。据说，那时的奶奶很精明。

最早对奶奶的印象，是她被母亲和妯娌嫌弃推脱赡养，也有母亲和伯母跟奶奶吵架赶她的镜头。那时的我，害怕那样的场面，也有对母亲和伯母的态度不满却无能为力的难过，更有对奶奶的怜惜。妯娌们对奶奶的恨，大抵是因为奶奶的一双手一个身体满足不了妯娌们对老人帮带孩子好让自己可以腾出手劳动挣钱。妯娌们的关系也不好，她们都埋怨奶奶的厚此薄彼。（这也是农村老人无人愿意赡养的原因）和人吵完架的奶奶会哭，坐在路旁的田埂上，对着天地大哭，老泪纵横，我在旁边看着，有点好笑，那样的心酸，未经世事的儿童，无法理解。大概，此时，只有天地是她的依靠了。

奶奶的日子精打细算，平常也舍不得吃点好的，养的鸡鸭杀了之后，也会端给儿孙吃。有时，我会跑到奶奶的厨房，帮奶奶烧火，听奶奶唠叨着过往。奶奶会抽烟，但舍不得买，偶尔有人给她烟，她珍宝似的藏着，久久的拿一根出来解解馋。农村里，会抽烟的女人，被认为不是正经女人，可是小时候的我却觉得奶奶好个性。奶奶是城里来的人，大概，乡下人也嫉妒她，所以把这份嫉妒也转换成攻击。

后来，我父母从农村到城里。我偶尔负气离家出走时，就会回到老家，回到奶奶家。奶奶会跟我告状，谁家又欺负她了。我偶尔也会使起小性子，帮她报仇。也确实，当人家知道“坏事”是我干的时候，就不再吭声。现在看来，也许人家是觉得，老人无依无靠可欺，而孩子，或者是不用计较，或者是忌惮我的父母不愿生事。现在想来，如果父亲和伯父，对奶奶的关照多点，奶奶也许会活得容易一些。

奶奶信佛，她的小阁楼上有地藏王菩萨的佛像，经常上香拜拜，那是祈求平安消灾吧。年纪越大，奶奶对于死亡的准备越多，从寿衣，到墓碑，奶奶经常指给我看，说，以后你父亲就省心了。原来父亲和伯父约定，两个老人的丧葬，一人负责一个，爷爷在父亲还只是学生时就过世了。而奶奶，理所当然的由我父亲负责。我有点惊讶于奶奶对死亡的从容，也许对于她自己来说，死亡是对世俗缺爱的解脱。

清明哀思——纪念奶奶

奶奶是在我大一年时过世的。大概在国庆节，我听父亲说，奶奶腿摔断了，不能走，人不舒服，后来我再问起奶奶的身体，父亲含糊其事的说着好了，没事了，而我，粗心的信以为真，直到寒假回家，才得知奶奶已过世一两个月。我很难过，我也怨恨父亲，这么大的事居然没和我说，居然，连我最后和奶奶告别的机会都剥夺了。这件事，成了我多年来耿耿于怀的痛。

我记得，高考完毕，奶奶去我家，听到外面人家卖豆花，奶奶就念叨，豆花一碗多少钱啊？豆花很好吃啊。母亲不为所动，我就暗想，以后我工作了，要给奶奶多少钱，让她有很多的豆花吃，只是这样的愿望，居然没机会实现了。好搞笑，我执着于这个未能实现的愿望而遗憾不已。其实是，我为自己没机会告诉奶奶，我爱她而难过。

奶奶的墓，据说是八字不好，不能扫，只能远远的看着。那年寒假，我匆匆的看了几眼，再也没去过了。只是，这几年在心理疗愈的场合里，我总要反复的提起，这未告别的遗憾。而在今天，我突然发现，自己走的路，却是奶奶走过的，原来，我深深的认同着她。

奶奶，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我看到你的存在，也看到你的传承，我会有你的坚韧，也会超越你，做我自己，我知道，你会祝福我。

在此节，谨以此文，寄托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