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从东沟飘来的一团
那天去锄草,大雨从东沟刮过来,我和父母紧赶慢赶,在离家门口几十米的地方被一股脑浇透。
干燥的土味混合着闷热的水汽,配合着瓢泼大雨的冰凉,诉说大西北的燥。
我喜欢这燥,所有人得以“被迫”脱离要命的炎热得到短暂的休息。庄稼什么都缓一缓,人也能缓一缓。
这样的毫无负担的懒散只出现于突如其来的骤雨时,没有焦虑和忙活,只是人的平静与雨声的嘈杂,一种罕见的安全感。
二. 赶往莲花山的一团
外出放羊的间隙,天地间雷声大作。
我喜欢雷声,喜欢看雷电在头顶炸裂开花蔓延整座天空,尽管这种喜欢常常被头皮发麻和绕不过的恐惧挤下去。
我于是连连问母亲什么时候回家,母亲经验老道地说下不过来。直到雷声越来越响,闪电在天空蔓延出经脉,我的恐惧伴着期盼渐长,母亲看羊儿六神无主不吃什么草,便慢慢地把羊往回带。
我又欢喜又失望,欢喜自己小命保住,失望要渐渐离开这片壮观的雷云。
云最终飘去了莲花山方向,夜里轰隆隆下了很大的雨,我又有些可惜,可惜这场我好喜欢的雨的终点并不在我。
三. 姥爷家的杏子雨
去姥爷家打杏子那次,正站在院子里说话,拳头大的雨滴不管不顾地砸了下来。父亲拥着我和姐姐进屋,眼尖地又看见院里太阳灶下错落放着两个铜皮铁壶。
姥姥看雨大劝着说算了算了,父亲冲了出去捡回一个,剩下一个便在雷雨的冲击下迅速变成一团铁疙瘩。
父亲被雨打的火气上来一连彪了好几句脏话,姥姥叹气说一个壶算了就算了这么大雨出去废人呢,又看着喃喃说自己要出去进来还要骂人。
父亲放下壶洗了洗手没说什么,半响憋出一句他想着好歹得留一个烧水。
后面姥姥和父亲说什么新壶旧壶,什么姥姥姥爷谁爱惜谁舍不得的场面话我没细听。
我只惊叹地上一圈又一圈脸盆大的雨滴,竟然突然的黑天,惊叹尘土没来得及扬起就被齐刷刷拍扁在地…
我突然觉得姥爷家的土院如此光滑平整不单单是勤劳肯干的缘故,我觉得这雨帮了大忙。
我伸出手试探着接雨,被父亲拍掉拽回来。我烦得很,甩开手蹲在门口看。后面来了几波人叫我进去,我懒得去,在接受了不准出去也不准伸手的警告后静静蹲着看雨。
感受几乎定格或者说枯竭,但我太知道一场雨的生命有多么短暂而匆忙,我不看又有谁会去看呢?
冷气如死气一样袭来,我知道我还活着,于是更加悼念这场持续的亡雨。后面雨停,我顾涌进热炕被窝里,做了一场思念母亲思念弟弟的白日梦。
知道父亲和姐姐打杏子回来,我被杏子的香味吵醒。被雨水打落的杏子上带着雨水,香气馥郁触感却冰凉,颇有冬夜腊梅,雪中暖炉的感觉。
一种类似大喜大悲冲撞,我想这就是杏子雨的真相。
四. 雨伴
上学时遇见的骤雨也不少,但小孩子没眼力见,分不清哪个是大雨哪个是骤雨,于是常常做出冒着骤雨回家的蠢事。
离开学校时下雨,回到家中雨停,披了一路的雨,被揉捏洗刷个痛快。
可能小孩的身体抗造,也可能只是忍着不舒服。总之我披着雨回家,每一滴雨都是见证。
只是恰好一路风雨交加,到家前一秒却突然乌云退散霞光万道,一片欣欣向荣模样,让人不免恍惚那场雨是单为自己而来。
在反复意识到自己独特性丧失的小学时代,这样自然巧合的偏爱,短暂地灵气地呵护着我的独特。
于是尽管倒霉到一路风雨,我也因尝出些幸运而释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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