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上）
事件发生在某个看似平平无奇的清晨。
21世纪，地星傀儡师楚恕之被一个冗长的噩梦惊醒。然后惊觉自己没了心跳和呼吸，并多了一种不知名的力量。
那个噩梦便是尸王的全部记忆。
巧的是，这尸王的名字也叫楚恕之，却不是他本名。他是死在五胡乱华期间某次战争中的一位后凉将门之后，葬身于楚地。后不知何故尸变，又因机缘巧合被高人点化开了他灵智，领他入门，并赐了他姓名。原身果真是颇具慧根，历经数百年居然修成了尸王，一令号百万群尸。
楚恕之无奈合眼，略略稳定心绪。心道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一定不会碰那个长生晷，顺便把林静再揍一顿。
原身是一个非常……楚恕之不知该怎样形容，说他自负也行，说他自傲也行。总之是个十分特立独行的人，明明历经千载通达人情世故，却偏偏不屑于遵从某些既定规则。不论生前死后，都不甘于被人欺辱。
然而天道确实不公。所谓天降罪不加垂髫小儿本是天道慈悲，但倘若小儿顽劣，加害旁人，是不是也不允许惩戒？
那不到七岁的孩子为抓一只蝈蝈，追到乱葬岗，刨了他原身的坟，找不到便烧了他安放陵寝的林子。【幸好尸王那时候已经过了地门，正往天关上走，到了可以不避白日，离开坟茔的地步，本体并没在墓中，里面只是个衣冠冢，总算没伤及根本。】
根据他原身的记忆所述，【尸道修行的本体是他自己的陵寝,如果修为不高,陵寝被毁还可能会伤及元神，万物修行讲因果。】烧人陵寝，有如血海深仇，平心而论他并不觉得原身做得有多过分——不就是【吊起来放干了血，当腊肉吃了。】是那人咎由自取，怨不着他原身。
他甚至庆幸，原身之厄只报在己身，没有伤及无辜，更未连累亲人。
念之……
楚恕之默默叹了口气。
然则触犯天条，必受惩治，原身便毅然受之，没有逃避责任。三百年功德枷，将他的力量限制得不到三成，这倒是与他的处境相似。因此他对原身既心疼又佩服，不知换做是他，可否有这逆天而行驳斥天道的傲骨与胆识。
整理一下记忆，这是个跟他原来所处时空完全不同的世界。这个时空没有地星，没有亚兽族，没有能量体，但有地府，有天庭，有神、妖、鬼、僵尸及某些身怀异能的佛家和道家弟子，或许应该叫做法力。各族有各族修炼的功法，不过有些功法是通用的，像他这原身虽是以身入尸道，却修习了正统的玄门道家功法，如今亦不需要生饮人血。
在这个时空，人死后是有魂灵的。凡人的魂灵会由阴差引入地府，由十殿阎王断其功过，接着过奈何桥，喝孟婆汤，投入轮回，往日种种皆如过眼云烟。而他所处的特调处原身为镇魂令，每任令主的任期由寿数而定，寿终正寝后便由他们的副处大庆去寻找下一任令主。他们游离于法度之外，行惩奸除恶之事，直到这任令主赵云澜接任，才将镇魂令包装成了公安部门，起名为特别调查处。
他们镇魂令一向跟地府合作，抓捕作恶的厉鬼与妖孽，惩戒人间罪大恶极之人，即使变为特调处后亦是如此。他们特调处处长有一个原则——能管鬼事绝不管人事。因此，遇到人事他们要不就不接，要不就例行转一圈。福利奖金丰厚，任务并不繁重，处里配有食堂和图书馆，是个很适合混吃等死的部门。
原身戴上功德枷不久，便被时任令主领走，入了镇魂令行善积德。入镇魂令两百多年，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妖？鬼？）。有的功德攒满了自行离去，有的寿数到了驾鹤西归，有的回妖族落叶归根……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原身早看淡了生离死别，只盼功德攒满了早日解除功德枷。谁当令主他都不在意，只因赵云澜能力在他之上，又是天生的阴阳眼，且是少有的上通天听下通阴阳的博古通今的文武全才，他才对赵云澜有了几分欣赏与赞佩。
在这期间，原身渐渐适应了人类社会的生活——学会了用手机，学会了炒股，学会了抽烟，学会了在人类世界生活的各项技能。原身是个聪明人，学什么像什么，故而从来不缺钱。
原来原身是个大烟枪？！难怪空气中总弥漫着讨厌的尼古丁味道。
某傀儡师皱着眉想，他恐怕得抽空对房子进行一次大扫除了，否则这地根本没法待。
至于黑袍大人……
在这个时空，与赵云澜交接的多半是阴差，那位大人偶尔会下拜贴到特调处拜会，但来的次数并不多。不似他们那边，几乎每收一个地星人黑袍大人就会上来一次。那三年没有地星人来袭的时候，他们便管管疑难杂案，稍微比这边要忙一些。
那位大人并不叫黑袍使，而是叫斩魂使。【斩魂使以鬼族之身成仙，一柄斩魂刀横行三界，上呈三十三重天，下呈十八层地狱皆可杀之，故称“斩魂使。”】
楚恕之不觉为那位大人感到心酸。那位大人非人非鬼，无魂无魄，身处于黄泉下千丈，阴冷蚀骨，【刀锋如雪……一袭黑袍孤零零走在黄泉路上，带着一身孤高寂寞。】他本就极其崇敬黑袍大人，后又被黑袍大人所救，接着由黑袍大人推荐去到海星进入特调处工作，因而他对黑袍大人是真诚的崇敬与感激。然而原身与黑袍……咳，斩魂使大人并没有过多的交集，对此他心里不禁有些遗憾。
楚恕之最感激黑袍大人的事就是黑袍大人把他送到海星，让他遇到了特调处的伙伴们，遇到了赵云澜。他那时到特调处，对海星的一切都不熟悉，是赵云澜带着他一点点成长，让他自成一套办案风格。因此他分外地信赖赵云澜，他觉得只要有赵云澜在，就没什么事情能难倒他。
想到特调处，楚恕之才恍然惊觉已经到了上班时间。
在原来的时空，他住的地方离特调处不远，他一般是走路上下班。可在这个时空，他家离特调处比较远，需要坐车，而这个点又刚好堵车，只怕现在过去该迟到了。
然后他倏地睁眼，不由感到头疼，眉心皱成川字，整个脑袋都像是被一记重锤打了一下似的，让他有些发蒙。千年错综复杂的记忆一股脑灌进他的脑子，饶是他已在地君殿地牢里关了将近百年磨练了心性，也没办法一下子适应。
再加上，符箓、阵法和各式咒术并不是有了记忆就能使用的。此时郭长城才刚加入特调处一个多月，幽冥四圣之一的长生……啊不，是轮回晷在阳世出现，后被斩魂使收回地府。那段时日几只饿死鬼从地府逃出，袭击凡人，被赵处和林静当场击毙。他是饿死鬼事件结束半个月才回来的，报告完了湘西的事情就过上了上班炒股八卦下班加紧修炼的日子，不需要特意去带那个小实习生。
虽然特调处现下暂时平静，但他能隐隐感觉到安逸外表下的暗潮汹涌。若原身在此定然是没问题的，可如今换成了他，他怕是得学习一段时间才能灵活使用那些技能，不知会不会给特调处添麻烦。
这……得跟赵处通个气吧。
于是他心念一动，便强撑着坐起来，取过床头的手机查找了赵云澜的电话，忍着脑中阵阵胀痛给赵云澜拨了过去。
赵云澜这些天很忙，忙着处理团圆节的事情，忙着给他的“姐夫们”送祝福，忙着会他的猪朋狗友，更忙着追他的沈大美人。酒局饭局一个接一个的来，一回到家累得跟死猪似的，他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去特调处转两圈，傍晚又精神抖擞地去赴宴。他有时连澡都不记得洗，却记得给沈大美人发晚安短信。
所以赵云澜这天早上被手机铃声吵醒后脾气异常地差，他取过手机本来想挂了，眯缝着眼见手机屏幕上弹出“老楚”俩字才勉为其难接了电话。难得尸王纡尊降贵主动找他，那他听听看到底是什么事吧。
“喂……”
然后一记炸雷在他耳边炸响，惊得他从床上猛地弹起来。
他听见电话那边说——
“喂，赵处，我……我不是这个时空的楚恕之。”
赵云澜一时大脑当机，就像是台突然断了电的电脑主机，通上电了电脑主机里的CPU才恢复运转。
于是老楚一大早打电话来只是为了给我开个过分的玩笑，是这个世界疯求了还是我疯求了？！
他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巴掌让自己清醒，但他真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后，却又发现这不是梦。
他很想骂娘，很想问候电话那头的人的十八辈祖宗，很想爆几句粗口，很想……
总之，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话——
“……你有病吧。”
电话那头，楚恕之把手机拿到面前，无奈地看着手机屏幕道:“这事情说来话长，在电话里不方便细说，赵处你要是不信，用阴阳眼看看就知道了。”
说罢，他就挂了电话。
这边不似他们那边，要验明正身就那么简单，他们赵处有这个能力。
念及此处，他禁不住担心他那个时空的朋友们，不知这位仁兄去到那个时空会不会掀起什么风浪，给特调处带来麻烦。还有他的傀儡，每个傀儡师的小傀儡都是自己的孩子，不知原身到了那个时空会不会善待他的楚小傀。
尸王本就一脸苦相，他亦心情郁郁，眉宇间不经意有煞气溢出，周身散发出淡淡的尸气。千年尸王浓厚的尸气无疑是一种致命的毒，可他不想再伤及无辜。因而他察觉后赶忙按记忆里的方法收敛了气息，并试着凌空画了一道符拍到体内，内心则更为着急。
随即他下床穿衣洗漱。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装扮——黑背心黑风衣黑围巾牛仔裤黑靴子，倒是跟他原来时空的装束差不了多少。衣柜里的衣服大多也是他喜欢的颜色和款式，只不过多了几件非主流的黑色毛衣。站在洗手台前看向镜子时，他才发现他不慎现了尸王本相——身体干瘪，发丝枯黄，面色发青，眼窝深陷，眼球浑浊，指甲发黑，脸上、脖子上都现出几块尸斑。
他当即依照记忆中的方法进行幻化修饰，心中默念道家清心咒，全身都晕染了淡黄色的微光。光芒散去，他便恢复了尸王平日的模样，心情亦平静了许多，脑中的不适也缓解了不少。然后他随意洗刷几下，就带好东西锁上门出发去特调处了。他一向把特调处当作他的家，是以他对待工作极为认真，无论在哪个时空他都不愿意迟到，即使要迟到也不愿意迟到太久。
至于穿越这事的话……
相信见到赵处就会有结果了。
他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
殊不知他所倚仗的人在他挂了电话后愣神愣了足足半小时才缓过神来，继而把手机放在床上，机械式地下了床，走到某肥猫窝边踹了踹某肥猫的屁股。
“大早上的，什么事，你不知道猫是晚上活动的生物啊。”
某喵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顺带偏了偏脑袋给了某人一个“愚蠢的人类”的眼神。
“哎，老楚刚刚来电话说他不是老楚，你怎么看。”
What？！
某喵身上的毛顿时炸开，猛地跃起转了个身面对赵云澜，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瞪得老大。
老楚这是……
今天不是愚人节啊？！
难不成是中邪了？
问题哪路邪祟敢在千年尸王体内作妖，这是不想活了还是不想活了还是不想活了？
某猫立马怀疑猫生，搜肠刮肚想了半天，最终憋出一句话:“云澜，你做噩梦了吧。”
“哼，我倒希望这是梦。”赵云澜愤愤道，“这帮家伙一个两个都是不让老子省心的，回头得好好教训他们。”
某人脸上虽然臭得很，但在床头柜翻找东西的动作却很利落，连连翻出了十几张强效驱邪符咒和十几张安神符带上才停手。接着他进洗手间五分钟搞定洗漱，抬手随便挠了挠他鸡窝般的头发就穿上外套出门了，某猫赶紧跟上赵云澜的脚步，并无诚意为附在尸王身上的幽魂默哀三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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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另一个时空。
35世纪，尸王楚恕之被空调吵醒，醒来后发现自己多了一百多年记忆并恢复了呼吸和心跳。
咦？他怎么恢复生命迹象了？他不是已经死了一千多年了吗？
然后他又慢慢坐起来，靠着床头板抬手打量了下，又探了探自己的脉搏，复而瞥一眼放在床头柜上的傀儡娃娃。他可以百分之百确信，这不是他的身体。
还好还好，这个身体也叫楚恕之，那倒省了他改名的麻烦。而且这个身体是个活人，感受到了暌违千年流淌在血脉里温热的血液，他的心情亦好了几分。
少倾，他再仔细整理了一下记忆，却只想大骂老天爷，复活的喜悦亦在一瞬间被冲散——他敢肯定如果另一个楚恕之站在他面前，他一定把那丫往死里打没商量。
“楚恕之”是原身的本名，地星没落傀儡师世家子弟，异能为控制傀儡线和用傀儡线控制傀儡。他原身没有父亲，只有母亲，还有双胞胎个弟弟叫楚念之。
他这个原身从小活泼好动，性子冲动急躁却甚是单纯，他的弟弟则懦弱、胆小、嘴甜，很讨长辈喜欢。而他原身的母亲偏心念之，经常处罚他原身。
尸王看到此处，心里很不以为然。他这原身只早出生几秒钟就几乎承担起所有做哥哥的责任，也未免太吃亏了。再说当初谁先出来的还很难说呢！
唉……可惜这点他原身想不明白。
后来两人长大，理想各不相同。哥哥想做黑袍使大人那样的人，弟弟却只想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再后来……
他真想敲开原身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啥。
你能力那么强，从小会控傀儡线，你妈说你不行你就不行了？！有本事你妈让你不玩傀儡你就别玩啊？！
你敢不敢再自卑点，你瞧你弟那样，处处都要你保护，善良能当饭吃能卖钱吗？
事实证明，地星真特么审美有问题，就喜欢这号听话服管的人。
弟弟考上地君殿，你上酒吧卖醉，结果遭遇小流氓挑衅。你说酒吧有人惹你打死完事，干嘛留口气，这下好了，连累弟弟了吧。
连累弟弟也就算了，你还为了替弟报仇犯下禁忌大案？！
我去，你那么聪明就不会用脑子想想，你弟是地君殿的人，要是没人算计至于被人杀害吗？！
再说谁杀了你弟你杀了谁就好，何必残害无辜？！
并且被人算计一次还不够，还要接二连三被人算计，被人利用，在一个根本不如你的人的手底下工作……
妈的！
要是他……他……
不行，不能再想了，要他活得那么憋屈他喵的自裁算了！
尸王深呼吸再深呼吸，接着合目冥想查看脑中的回忆。
这个时空神仙是不存在的，地府是不存在的，那些不科学的东西都是不存在的。有的是【几万年前一群外星异族乘坐飞船来到海星，一部分外星异族的细胞与海星的动植物基因发生了基因序列的融合、重组，他们与动植物有着相似的习性，甚至拥有随意变形的能力，故称为亚兽族；另一部分外星异族定居在海星的地底深处，地星人因此得名。那里的气候条件与他们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促使了这些地星人的基因同样产生了变异、重组，虽然他们和海星人有着相似的容貌，但是他们体内的能量开始觉醒，从而演化出了各种形形色色的异能。】
？？？？？
我靠！！！！！
谁能告诉他好端端的降妖伏魔为啥变成星球大战了？！
看到这里，尸王忍不住停止冥想自言自语吐槽一句:“这个时空怎么那么像那个假和尚没事上网看的三流科幻小说？”
然后他继续查看回忆——
【大约一万多年前，由于一颗巨型陨石的撞击摧毁了海星的生态体系，海星地底深处的资源开始匮乏，地星人纷纷逃上地面。其中一部分心怀野心的地星人为了抢夺资源，开始向海星人、亚兽族人活动的范围侵略，战争终于爆发。直到海星人通过吸收陨石能量打造了四件圣器，才最终打败了地星人。海星人、亚兽族人和地星人三方缔结和平条约，奠定了海星这一万多年来的和平与稳定。
然而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地星人出逃来到海星，急用超能力为非作歹，祸害海星。为此，经原海星鉴高层领导赵心慈建议，海星鉴建立了一支秘密小队——特别调查处，抵御地星人的来袭，在幕后维护大家的安全……】
神马？！这特别调查处不是那个混蛋处长求爷爷告奶奶用镇魂令包装成的吗？虽然走了他爸一点路子，但也不是他爸亲手设立的啊。
还有，这地星人活得可真窝囊，得不到资源也就算了，还被赶到地底深处生活，常年不能见阳光，所需资源更是极度匮乏。不就是为了生存嘛，大家都是为了生存，何必这么赶尽杀绝，这对地星人而言根本不公平！
不过，当年若不是黑袍使用尽力量牺牲自己，地星人怕是要遭遇灭族之祸了。这地星人遁入地下，多半是无奈之举。
而且很不幸，他的原身就是这群窝囊的地星人——之一。当年他在酒吧犯下禁忌大案，被摄政官判了一百年春秋枷之刑。关押九十多年后摄政官又想算计他，想把他变为终身囚禁，结果被黑袍使保下，带到海星为特调处工作。当时赵云澜刚接任特调处处长一职，也就是说，原身的第一任领导就是赵云澜。
他能感觉得出，原身分外地信赖赵云澜，只因为赵云澜带他，护他，关心他，还公费送他去培训查案所需技能，给了他家的感觉。
唉，也幸好有那么个倒霉领导，帮他们顶住了海星鉴的压力。
在这个时空，他所知的龙城的领导体系主要分三个等次——特别调查处、海星鉴和星督局。特别调查处隶属于海星鉴，海星鉴隶属于星督局。星督局主管整个龙城的公检法系统，而海星鉴对应的则是科学部、反贪局和公安部门，像他们特别调查处就是公安部门的分支之一。
哦，对了，星督局局长是原海星鉴高层赵心慈，也就是赵云澜他爸。
……额，这就是赵云澜能当特调处处长的原因吗？这个时空的赵云澜能力并不强，长相和交际能力一般也就算了，连个异能都没有。
而地星那边，地星领导层分三股势力——地君、黑袍使和摄政官。但据记忆里所言，地君是个傀儡，依仗的是摄政官，黑袍使才是有能力有思想的人物。
嗯？怎么和地府那边那么像？
地君对应阎王，摄政官对应判官，黑袍使则对应斩魂使……
地府的斩魂使大人以鬼身成仙，三界闻名，是他最佩服的人，再加上黑袍大人救过他的原身，他虽不是什么好人却讲求恩义。看在这份上，他勉为其难对黑袍大人有了几分崇敬，既是黑袍大人让他去的特调处，那他为特调处做点事也无妨。
但休想让他心甘情愿为那个不靠谱的领导卖命！
尸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此时郭长城已经进特调处差不多两三个星期了，他们刚收了幽冥……啊不，是四圣器之一的轮回晷（这个时空叫长生晷），又解决了龙城大学杀人案和“无脸女”杀人案。原身在李茜事件就和郭长城打了个照面，从那以后郭长城就变成他徒弟了……
然而无论哪个时空的郭长城都是那么没用，废物一个。
他不要！他拒绝！
等等，这长生晷不是应该被地府，额，地星回收吗？怎么会放在特调处？！
他好像知道自己过来这个时空的原因了。
他猛地睁眼，接着下了床关上空调，拿好衣服去洗手间洗漱。原身跟他的审美差异不大，穿的衣服都差不多，这点让他还挺满意，但他脸色依旧阴沉。
直到在洗手台洗漱完前照了镜子，他脸色才总算是和缓了许多。原身虽然不算什么美男子，但在尸王看来也算入得了眼——原身留个寸头，在左边鬓角剃个“Z”的纹样。身材健硕，面容冷硬，眉似利剑，鼻梁英挺，嘴唇微突，像是有什么委屈似的，唇边留了一圈胡髭。最漂亮的当属一双眼睛。他活着的时候长相是极好的——身长八尺，鼻高目深，唇红肤白，乌发如云，眸似秋水；这个原身身长七尺有余，是典型的中原男子长相，却生了一双极漂亮的桃花眼，眼圈微微一红，便似欲语还休。
他自恋地欣赏了几分钟，便戴上熟悉的黑围巾，走出洗手间带好东西出门了。
当然，他没带那个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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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世纪，龙城。
楚恕之从来不知道龙城的地铁那么拥挤。
原身买的房子所处的位置不近地铁站，离公交站则更远，一般出门都靠打车。可是他出门的这个点正好是车多人挤的时候，远远便瞧见胡同口对出去的马路上排了几列车龙，几乎没有挪动迹象。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龙城本就有“堵城”的“美誉”，今年入冬又特别早，仿佛树叶黄了没多久就落起了飞絮。因此，地面积了厚厚的一层冰，公安部门也为此出动了几台撒盐车去冰，好几个路段都因这段时间的降雪而封路。
见此，楚恕之眉心不由皱得更紧，接着双手插着衣服口袋快步走到离家最近的地铁站下了地铁。这种天气下，或许坐地铁是个好选择。
然而地铁里也排满了人——因为天气太冷，前去上班的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坐地铁，地铁较往常更为拥挤。放眼望去，人流密密麻麻的像一排排蚂蚁，每个人都在一小点一小点地挪动着，广播一遍遍播报着“现在是高峰客流控制时段，请各位乘客按秩序排队上车”。但人潮仍是蜂蛹不断，大家你推我搡，每个人都想抢先上车，谁也不想让着谁。
楚恕之见了这状况本有些犹豫，但瞥一眼身后陆陆续续跟着他的人，还是硬着头皮向下走。原身没有地铁卡，他只好先在服务台窗口排队买了地铁票。因为怕吓到人，他把黑风衣连着的兜帽套在头上，头略低下一些，脸几乎罩在阴影里，说话声音低沉喑哑，看起来活像去炸地铁的。
好不容易按记忆里的路线图上了地铁，他被挤在门口，幸好他的身体修炼得如铁石般坚硬，这才没有被挤散。以及他实在不明白为何海星人都喜欢拽人围巾拽人衣服，他躲来躲去都躲不开，愣是被拽了两下。
待挨到了站，他用力挤了挤才挤下了车。这时他才喘过气来，做了个深呼吸，心道他即使回原时空的龙城也要远离地铁公交等交通工具。这样想来他们赵处还真是体贴，给他找的房子就在特调处附近，倒省了他的麻烦。
然后他快步走去特调处。特调处不临街，离地铁站有一段距离，但不论哪个时空的楚恕之方向感和认路能力都是极强的，所以很顺利地到达特调处。
这个时空的特调处绿化很好，很隐蔽，即使是冬日亦隐在一片霜华之中。路过停车场，穿过一片树林，便看到了【一个小房子似的传达室和一栋有点年头的办公楼。】他经过传达室时习惯性地偏过头对门卫老李微微颔首致意，老李看到楚恕之，还以为是郭长城出去又进来了，待楚恕之除下帽子才发现是尸王。老李着实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尸王，眸中略显惊惧，当下欠了欠身便快速在他眼前消失。
楚恕之不由一呆，心想:难道这个时空的我那么没礼貌吗？
在原来的时空，赵云澜教过楚恕之一些海星基本的社交礼仪。而楚恕之对陌生人冷淡，对特调处的人多半还算是比较客气的。然而尸王却是个眼高于顶、目下无尘的主，除了特调处那几个熟人，别的人他都不会主动去靠近。
但是楚恕之并不理解这一点，他随即带着满腹疑惑就往里走，推门进了办公楼——一楼是特调处大堂，大堂左侧有个门连着人事科，右侧拐进去有条过道直通处长办公室休息区；二楼是食堂和刑侦科和处长办公室二层（工作区）及射击训练室，食堂内嵌套着茶水间，刑侦科正对着处长办公室二层的门，食堂在刑侦科的斜对面，射击室则在刑侦科旁边、食堂对面；经过刑侦科有个小门可以通往上层的图书区，不过尸王平时上不去，得等到大年初一，每年大年初一是尸王唯一被允许借书的日子。
这时，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唉，好可惜，以后都不能随时去看书了。
然后，他收回思绪，摇了摇头，向食堂走去。虽然他看了尸王的回忆没什么胃口，但他生理上却有一种饥饿感——因为尸王不嗜血，所以尸王需要用别的方式给自己的身体补充能量。可惜的是他到的时候食堂已经收摊了，他只好先回刑侦科，一推门便闻到一股香味，食欲也跟着调动起来了。
与此同时，他也在不着痕迹观察环境——刑侦科正对门有一条过道，左边是办公区，放着几张单独的办公桌，每张办公桌上都配一台电脑。右边是休息区，放着一张合成革沙发和一台液晶电视。电视柜有两层，上面那层置物处放着影碟机，下面那层并排三个抽屉，里面都放了相当数量的影碟。
楚恕之瞥了眼电视柜皱了皱眉，脑中霎时蹦出一大堆鬼怪僵尸的形象。对此，他也万分的不理解——他心想为啥在特调处还要看恐怖片，明明他们都已经看了3D版啊。
“哟，老楚，难得你来那么迟，比林静还晚。”坐在最靠近门口位置的二十多岁梳个马尾辫的打扮时尚的细长眼美女懒懒抬眼道，“我让小郭帮你打了俩煎饼放你办公桌上，没鸡蛋将就着吃吧。”
坐在比较靠近图书区位置的被点到名的林静装作没听到，专心在电脑上听自己收藏的歌和看自己喜欢的网络小说。
楚恕之看了她一眼，脑中顿时现出“祝红”俩字，继而蹦出“美女蛇”、“喜欢赵云澜”、“二流技术员”、“八卦”、“麻烦”等字眼。
慢着，这是祝红？！
祝红不是短发的吗？
然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啥不论哪个时空的祝红都喜欢赵云澜？
虽然不知道原因，也不太喜欢吃煎饼，但他还是给祝红递了个温软的眼神。
祝红愣了愣，继而对楚恕之笑笑，又继续上网看自己的八卦消息。
接着他路过郭长城的办公桌。他在原时空虽然收了这个小徒弟，但他对那个笨蛋着实没好感，因而连个眼神都没施舍。
而郭长城听到楚恕之的脚步声后从电脑后探出脑袋，然后起身迈着他的小媳妇步走到茶水间拿个白色陶瓷杯给楚恕之倒茶，随后便将茶杯放在楚恕之面前。
楚恕之走到位于刑侦科办公区中央的办公桌停下，拉过办公椅坐好，并开了电脑。他随即拿起装煎饼的塑料袋打开一小口一小口吃着，抬眼便看到一个蘑菇头凑过来。他脑中适时浮现了“郭长城”三个字，顺便附上“呆子”、“蠢货”、“吉祥物”、“笨蛋”等形容词。
啊？这个人是郭长城？！
楚恕之默默想起自己从影子人手上救下的卫衣阳光大男孩，接着探究般看了看眼前这个穿黑色衣裳的总低着头的自闭症少年，一口煎饼卡在喉咙里差点被呛死。
郭长城似乎不太敢跟楚恕之说话，抖着手把杯子放好就慌忙回位，还差点摔了一跤。他端起杯子抿了口茶，心道在原时空郭长城好歹是自己的小徒弟，一被吓到就往他身上靠或拽他衣角。虽然他比较嫌弃，但也不至于那么没用啊。
楚恕之打开软件，调出K线图看，心里愈发郁闷。
这个时空的郭长城怎么会那么怕他呢？难道这个时空的他比较凶？
“阿弥陀佛，”林静起身拉着办公椅绕过办公桌，坐在楚恕之左手边，贱兮兮笑道，“老楚，今天怎么迟到了？等晚上汪徵上班了我得跟她说说，别总扣我工资。”
“……无聊。”
汪徵？
对哦，进来的时候的确没看到汪徵。
可汪徵为什么晚上才能出来？
鬼魂和能量体不一样吗？
楚恕之努力抑制住内心深处一个接一个冒出的疑问，瞥一眼身边坐着的三十岁左右、中等身材的戴个宽边眼镜的青年，脑中立时弹出“林静”俩字，顺便跟着显现“网瘾少年”、“达摩嫡系”、“假和尚”、“科学怪人”等词语。
？？？？？
和尚？！
楚恕之感觉自己被雷狠狠劈中，在一瞬间变成了一根人形碳，风一吹便化成了烟。
林静原来不是海星鉴的小文员……
好吧，这个时空没有海星鉴。
楚恕之赶忙缓过神来，几口把煎饼啃完，复而手指微动给塑料袋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就起身拎着塑料袋去了洗手间，顺带把办公椅打了个旋。
他需要静静，别问他静静是谁！
林静奇怪地转过身看了看听了他说的话却没揍他的尸王的疑似落荒而逃的背影，刚才他居然从尸王那常年没表情的棺材脸上看出了惊诧，尽管那只是一刹那。
然后他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合掌低低念了句“阿弥陀佛”，又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般若波罗蜜心经》。
二十多分钟后，楚恕之再进去刑侦科时，是跟着赵云澜一起进去的，大庆走在楚恕之右手边，与他并肩而行，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那双幽绿的眼睛好似要穿透他的灵魂。而赵云澜左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右手搂住搂着楚恕之肩膀，哼着不知名的小调，面上还挂着不正经的笑。楚恕之倒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垂着眼帘不说话，眸中亦含着几分愧疚。
这……
三人俱惊。
这什么情况？
尸王就是不一样，迟到了都还被领导哄。
此时只见赵云澜拍拍楚恕之肩膀道:“好了，老楚，你就安心待在这吧。我攒完中午的饭局就给你找找合适的小山沟的地址，就定今晚的票。你先在特调处待会儿，下午回去做好准备收拾东西啊，有事给我打电话。”
“可是，赵处……”楚恕之抬起眼帘，对上赵云澜的眼认真道，“我留在特调处，不照样可以修炼吗？”
赵云澜笑容一僵，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不是你说要从头修起吗？还想修得快点儿？”
“嗯。”楚恕之点点头，又道，“那特调处怎么办？”
赵云澜双手搭住楚恕之肩膀把他身子往办公区一转，用力维持住脸上的微笑:“他们不是人？”
楚恕之顺着他的话向办公区看去，感觉到祝红、林静和郭长城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楚恕之顿时不自在了，一张棺材脸绷得更紧。
啥？？？？
祝红惊呆，目光下意识飘向侧身坐着的、同样讶异看着楚恕之的林静，俩人目光遂不经意一碰，同时想道:到底哪个倒霉鬼上了千年尸王的身，听赵处的意思还是个生魂，这是轻则折寿重则殒命的节奏！
只有郭长城老半天没反应过来，他再度从显示屏后探出脑袋，呆呆地问:“赵处，楚哥……不还是楚哥吗？”
“自己解释！”
赵云澜听到这傻孩子出声气就不打一处来，随即瞪了楚恕之一眼，便转身出了刑侦科，他话是这么说，却把跟着他的大庆留下了。某喵翻了个白眼，一跃跃上了沙发靠背，艰难地扭动着脖子扫视在场众人:“这么说吧，现在这个老楚不是咱们认识的老楚，他是……”
在大庆替楚恕之解释的时候，他便缓缓走回了位坐下，或是看看K线图，或是打开抽屉看看原身留下的符箓簿子，或是在大庆停下时补充一两句。他天生不善言辞，只能抓重点说明，其他详细的情形由大庆进行扩充。
原来方才在他去洗手间猫了一阵子赵云澜和大庆就到了，见他从洗手间出来便拉上人去了处长办公室。这个时空的赵云澜比他原时空的赵云澜更英俊潇洒，穿着灰绿色牛仔外套配牛仔裤，【像个时尚杂志上的男模特，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
而大庆的身体就像个黑毛线球，脸大得像块柿饼，走路时却非走成优雅的猫步，肥胖的屁股一扭一扭，看着颇为滑稽。看惯了原时空娇巧玲珑的小猫咪，看惯了人形时纯真可爱的少年模样，这个时空的大庆难免让楚恕之略有些膈应。
“死……似乎，你没戴铃铛，”楚恕之一时没忍住问道，却把差点冲口而出的“死胖子”咽了回去，“副处，你脖子上的的铃铛呢？”
“不记得了。”肥猫脚步一顿，淡淡道。
“死猫，你以前脖子上戴着铃铛的？”赵云澜抬脚踹了踹大庆问道。
“嗯。”大庆抬目给赵云澜使了个眼色，赵云澜便不问了，只偏头瞪了瞪楚恕之。楚恕之只道是有内情，也就不深究了。
待到了处长办公室，赵云澜便让楚恕之坐在他对面，接着抬起左手用明鉴手表问话。大庆随即跳上了办公桌，眸光冷厉地看着楚恕之。
明鉴手表之所以叫明鉴，就是取了“明察秋毫”、“明辨是非”之意。没人能在明鉴手表下说谎，哪怕是来自异世的孤魂，楚恕之当即目光迷离，将事情一五一十娓娓道来。
听完了楚恕之所述之事，赵云澜脸都青了，大庆眸中则略带担忧。按照赵云澜原本的打算，他是想逼附在尸王体内的楚恕之自己走出来，进而收了楚恕之，再用秘法封住尸王尸身，摆个阵替尸王招魂。
但他们灵魂的交换与幽冥四圣有关，赵云澜性子虽狂傲，却不是妄自尊大之人，何况事涉自家兄弟性命安危。既是另一个时空的轮回晷换走尸王魂魄，那他也不一定能把尸王召唤回来，只能等机缘到了再行交换。
妈的！
赵云澜心里暗骂一声。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他妈的憋屈！
不过那个时空的人明明没有魂魄，为何会跟老楚交换呢？
赵云澜面上不动，心里却存了一个疑问。
再听罢了另一个楚恕之戴上春秋枷的详情和他的经历，赵云澜和大庆不约而同地想:老楚要是上了这个人的身，会不会羞愤到引颈自戕？
因此他脸色更差了。自家兄弟自家了解，尸王在那边肯定很委屈。让他的人受这份委屈，虽是不得已，但他心里还是难受极了。
待楚恕之说完，赵云澜便弹出一道符解了他的催眠，忍着把人痛殴一顿的冲动跟人谈判。让他稍感欣慰的是尽管这个楚恕之对道术、道法等什么都不懂，但他有尸王的千年记忆，会点机关秘术，会雕刻傀儡，也愿意为特调处做事。并且适应能力极强，通过记忆就列出了几条重点，即使从头修起也不是难事。因而他难得发善心，给楚恕之开一个多月的假，让他找个靠野坟堆乱葬岗的小山沟好好修炼，他再给找几本书。实在不行就打电话给他，他可以从旁指导。
奈何这位楚恕之有自己的打算，他居然想留在特调处修炼。龙城这地方人多眼杂，空气浑浊，本来就不适合修炼，想提升实力更没可能。
俩人谈了许久愣是没谈拢。特调处是某傀儡师重生的地方，他哪能光顾着自己而置特调处于不顾，所以他说啥都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离开特调处，况且特调处是他在这个时空中唯一熟悉的地方。而赵大忽悠初时还能面带笑容跟人好好说话，说到后来直接跟人急上了——修炼不比生存本领，要讲求天时地利人和，有你这么糟蹋尸王的千年法力的吗？！
赵云澜差点给楚恕之气得两眼翻白，为啥每个时空的楚恕之都不是省心的货，没有最气人只有更气人，他想念他家的中二僵尸熊孩子！
见赵云澜被逼得发了飚，楚恕之亦难得服了软，只说得把这个消息告诉原身的伙伴们，给他们心里打个底。当然，春秋枷的事情就略过了。这点赵云澜当然没意见，登时陪着人上楼，把人带到刑侦科。谁知楚恕之性情执拗，到了刑侦科又故态复萌，可把赵云澜气得够呛。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说这位楚氏傀儡师要去外地修炼，万一特调处要有什么案子，你们去走一趟。”他转而看向郭长城，“小郭，给我去冰箱拿牛奶倒一杯来。”
郭长城是个软骨头，听了他的话当即起身走去食堂给他倒牛奶去了。
某喵随即向楚恕之跃去。楚恕之会意接住他，接着取过郭长城给他倒的牛奶递到他嘴边，顺便给郭长城一个温和的眼神。某喵一口喝干，打了个响嗝，爪子却毫不留情地把楚恕之的裤子抓成了丝。为什么两个楚恕之都不会说人话非得为难他一只猫，唉呀妈呀，真累死猫了。
这会儿祝红和林静算是明白过来了。祝红咬了咬唇，拍案而起:“楚，额，你也太听话了，不动长生晷你会死啊？！”可怜办公桌被她拍得震了两三下，桌面很快布满了一层蜘蛛网。她继而别别扭扭地坐下，既为尸王担心，又对楚恕之不忿。
“哎，那边的我那么厉害吗？”林静拉着办公椅坐到楚恕之左手边八卦上了，“护盾都是我发明的？那边的我是怎么称呼你的？那边特调处环境怎么样？”林静和尸王关系是不错的，对新奇事物和电子产品也有浓厚的兴趣，所以他一明白过来就拉着人问上了。
美女蛇素来好奇心强。虽然不喜欢楚恕之，但也架不住与生俱来的好奇心，便拖着办公椅坐在楚恕之右手边接了林静的话问东问西。
特调处就属大庆跟尸王的关系最好。大庆心里恨极了楚恕之把尸王换去了另一个光怪陆离的时空，但心里着实担忧，便问问那个时空的楚恕之的工作范围及他的能量体系之类的问题。
三个“人”，三张嘴，楚恕之随即把手上的杯子放在台面，一会儿答这个，一会儿答那个。不一会儿，他便应得双唇发干，背后冷汗涔涔。他本就不擅长社交，平日里他的同事们都不会特意烦着他，何况现下他无故到了另一个时空，人难免会感到心慌。是以，此时他满脸为难，原本苍白的脸更白了几分，一紧张险些露了尸像。林静很自然地牵过楚恕之的手，把法力凝于指上在他手心画了个金色的“卍”，那个印记没多久就渐渐淡下去了，最后消失。
直到此刻，反射弧比常人长不知多少倍的郭长城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先是抽噎，后越哭越厉害，接着干脆伏在办公桌上哇哇大哭，哭得满脸鼻涕泡。他不知是该心疼去了另一个时空的楚哥，还是该心疼早上一起床就发现自己失去了生命迹象的楚哥。他觉得两个楚哥都很可怜，于是哭到直打哭嗝。虽说尸王对他绝对谈不上好，可他依旧会忍不住去心疼。
他哭了一阵子，便抬起头来缓缓，结果一抬头就看到楚恕之满脸为难的样子，心里忽然很不舒服。因此他也不顾自己哭得有多难看，当即用双手撑着桌子站起来，走到离楚恕之不远的地方，抬手胡乱擦了擦眼泪咽了口唾沫哽咽着道:“红，红姐，副处，林静哥，你们，别，别问楚哥了，楚哥他……”他小心斟酌着语句，既想劝慰楚恕之，又怕他生气，“楚哥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
祝红、大庆和林静听了郭长城的话，互视了几眼，便各自散去做自己的事了——人孩子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他们总不能打击人家积极性，有什么日后慢慢问吧……如果这个外来户还在的话。
“嗯。”
楚恕之抬眸，第一次认真审视郭长城。以往他总把郭长城当成一个麻烦，一个累赘，一个拖后腿的废物，但这时他才发现，郭长城只是个善良到过分的孩子。他侵占了别人的身体，他本来就没指望别人喜欢他，没想到这个时空的郭长城居然安慰他。
而郭长城触到他的目光，莫名一阵心酸，像着了魔般向他走去，越走越近。
随后，楚恕之伸手握住郭长城细白的手腕，顺势站了起来。继而松开他手腕，抬手温柔地抚摸他面庞拭去他的泪水，温柔而坚定道:“长城，我会把你（这边）的楚哥还给你，我保证。”
“楚，楚，楚哥，我我我我我我，我不是，我没有……”
郭长城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顶着两只红通通的眼睛迅速跑回自己位置上坐好。然后他抽出桌上的面巾纸就往脸上糊，连连抽了七八张，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要把自己捂死。
楚恕之见此满脸无奈，继而一阵怅然，禁不住掩下双眸，眼圈也微微泛红。
念之……
哥哥，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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