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女巫
我们都知道，拥有恐怖主义思想不构成犯罪，跟朋友私底下谈论自己的恐怖主义思想不构犯罪，但是传播恐怖主义思想构成犯罪；看到美女或者帅哥，脑子里面意淫不构成犯罪，跟朋友或同事一起意淫也不构成犯罪，但是动手动脚（强制猥亵、侮辱罪或强奸罪）构成犯罪。曾经，历史上有一段非常恐怖的时期，你心里面的邪恶想法，只要通过说梦话、写日记或者跟朋友交谈泄露了出来，就要受到处罚。
为什么不能处罚思想（所思所想，“思想”的最广义）呢？大家很快就能想到两个理由：一，怎么证明我有这种思想呢？二，我没有伤害别人，凭什么处罚我？这两个理由是非常不同的。[1]
第一个理由意味着，刑法处罚的就是思想，但是必须有充足的证据证明才行。梦里面的世界不能再诡谲了，怎么做得了真？写日记或跟朋友交谈，就不可能生编乱造吗？而且，揭发的人（听到梦话或者跟被告交谈的人）完全可能歪曲事实。为了得到更可靠的证据支持，不得不依赖口供，结果造成了严刑拷打、屈打成招。付诸实行，就有迹可循，犯罪能够更加客观地证明，也能够更多地避免冤假错案。
第二个理由就是著名的“伤害原则”（Harm Principle），是约翰·密尔提出来的。大意是说，你有一个专属自己的世界，在里面干什么都行，但是一旦跨出了这个世界，侵害到了别人，就要受到处罚。自己天马行空，跟朋友私下交流，都是个人私密世界（Privacy）里面的活动。思想只要没有笔之于书，没有付诸实行，没有踏出个人世界，就不可能有伤害性。一个自由的社会必须给每个人尽可能多的自由空间，让人们能够在其间自由地思想、自由地行动、自由地发展。想一想，一个连梦都不敢做的国家，有多么恐怖！
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理由就是：尊重公民的自主性，把每个人当作负责任的主体来看待。在一个人只有犯罪萌芽的时候，我们只是劝说或者告诫，说明我们相信，他是能被说服的、理性的，经过冷静思考、利弊权衡，会做出正确的选择；要是一开始就以强制力介入，不给他/她任何随后弃恶从善或执迷不悟的选择空间，说明我们对他/她是多么不信任。刑法关于“犯罪中止”的规定就体现了对公民自主性的尊重：一个人着手实行犯罪，说明犯意已决，即便这时候，只要及时收手，没有造成犯罪后果，还是能得到刑法宽宥。
[1]See Antony Duff,Answering for Crime: Responsibility and Liability in the Criminal Law, Hart Publishing, 2007, Ch5(4) “Criminal Responsibility for Thoughts”；Douglas Husak, “Dose Criminal Liability Require an Act”, inThe Philosophy of Criminal Law,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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