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是我很喜欢的作家。
高中时代,我曾经不下十次读过他的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
那年去陕西旅游,参观路遥的故居,偶然听到他母亲的故事。
因为少年时家穷,路遥被过继给了伯父,伯母成了他的养母。
在那个时候,读书是件奢侈的事情,但养母挺住了所有压力,把路遥送进了学校。
为了不让路遥饿着,她经常挎着篮子,走几十里路给路遥去送吃的。
篮子里是红薯、南瓜,还有掺着糠的窝窝。
路遥43岁去世时,老人年纪大了,亲人们并没有告诉她。
后来,村里的一个姑娘说漏了嘴,她哭着喊着去西安,在路上被拦截了回来。
路遥走了很多年后,老母亲才离世。
中间这么多年,她每天都重复着一个动作:
忙完家里的事情后,就坐在家门口,等儿子归来,风雨无阻。
她眼神空洞,心里知道儿子再也不会回来了,但她仍然在等,直到生命的最后。
死亡是一堵墙,活生生把路遥和母亲隔开。
路遥母亲还在等的,不是其他,她只是怕自己爱的人,从这个世界上彻头彻尾的消失了。
她怕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牵挂在心头,天人两隔,却终不得见。
这比看不到儿子更肝肠寸断。
年龄越来越大,你就会发现,告别和死亡,是这个世界上不可避免的事情。
我上一次印象深刻的告别,是去年。
一位认识很久的老乡群群友,突然得了胰腺肿瘤。
尽管全家拿出了全部积蓄,丈夫还专门请了长假,最后还是没能留住她的生命。
女群友平时为人热情,群里大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她第一个响应。
噩耗传来,大家不胜唏嘘,约了去她家悼念。
看到我们前来,她丈夫瞬间红了眼,拿出了一叠手写的信。
原来,这是女群友写给现在1岁儿子的信,从1岁到25岁。
在2岁的信里,她说:原谅妈妈不辞而别,要出一趟远门;
在7岁的信里,她说:孩子,你上小学了,一定要学会做个勇敢的男子汉;
在18岁的信里,她说:你终于上大学了,爸爸应该已经和你说起了妈妈,我为你骄傲。
最后一封,是写给25岁的儿子。
她写到:
儿子,你应该已经结婚了。不好意思,妈妈又缺席了你这么重要的仪式。
在婚礼最前排的椅子上,你放一束花吧,这样,妈妈就会来了,替你祝福。
大家看得纷纷落泪,好几个女群友哽咽得不成声。
廖之坤在《活着不是给别人看的》里说:
水,最容易消失在水中;人,最容易消失在人群中。
你总说,生应如夏花之灿烂,逝应若秋叶之静美。但这充其量只是理想的状态。
人为什么站在生物链的顶端,是因为人心最复杂,也最丰富。
死亡并不让人畏惧,让人畏惧的,是你会真的不见了,你会停止爱。
一个人的消失,到底需要几步?
作者“深夜饭票”,曾经有过一段解释:
如果你想消失在朋友圈里,改掉你的昵称,删除甚至拉黑所有的好友,就可以了。
如果你觉得还不够,干脆买个新手机,重新注册相关信息。
如此,你就成了全新的人。从前再熟悉不过的朋友,也被你阻隔在另一个世界。
如果你想消失在亲戚的圈子,更简单。
换个手机号码,退出所有的亲戚群,加上两年不回家过年,他们就很难再谈起你。
但一个人要从这个世界销声匿迹,真的太难了。
网络上,曾经有一段曾被纷纷转发的话。
人的一生,其实要死去三次。
第一次,心脏停止跳动,你被医生宣告死亡;
第二次,举行葬礼,你的社会学关系不再存在;
第三次,这世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从此把你忘记,整个宇宙都不再和你有关。
而第三次,恰恰最难。
你曾经留下的那么多的好,怎么可能被轻易遗忘;
你留下的漫长的空白,可能需要用一辈子时间去逐渐填满。
死亡有一千道门,不同的人,会以不同的方式散去。
只有那个还活着的人,爱会蔓延,痛会继续。
他想你还像以前那样无所顾忌,但从今往后,你们不再彼此打扰。
梵高说:
只要活着的人还活着,死去的人就不会死去。
为什么?
因为所有死去的人并没有凭空消失,他们只是被埋在活着的人的骨血里。
这个意义说,挚爱之人的离去,是人世最揪心的事情,也是最复杂的情感集合体。
离去之人已经离去,但他最后时刻,一定希望活着的人能活得更好。
活着的人仍然还在,但他不再是此前的自己,他已经被背负了其他的东西。
就像那么多网友,仍然在高以翔的微博下留言。
在某一个时刻,他总会想起,如果你还在,该多好。
所以,这世间最大的事情,仍然是过好当下的每一天。
相聚请倾尽真心,用力微笑,内心柔软,果断行动。
这一点,对父母,对亲人,对朋友都不例外。
你活着,绝不仅仅是为了自己。
而是为了不辜负,为了别人可能留下的寄托,不被轻易落空。
用力生活,努力热情,就是你应当赶紧去做的事情。
如果说,真正的死亡,是这人世间再无一人记得你。
那么,在爱的记忆消失前,你应当不留遗憾,记得告诉他,你那么爱过。
今生,走好,走好。
来生,有缘再见,不相误,不相欺,不相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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