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游子纷归,我常常会想起少年时代迎姐姐回来时的接站。
记得很清楚,每年过了腊月十八,期末考试结束放假,心里就开始盘算着姐姐什么时候回来过年。但盼星星盼月亮,总要到二十几,才有人捎回姐姐到家时间的准信儿。
到了那天,我就感觉日子与以往不同,父亲和母亲虽都忙活着准备过年的事情,但总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父亲一边用火钳燎着猪蹄上的毛,一边一遍又一遍地看手表,猪蹄上的皮不是戳烂就是焦黑,母亲则会拿着勺子找勺子,掂着笤帚找笤帚。我和弟弟难得不被父母指使干活,却有种熬时间的着急。
好不容易捱到了中午,胡乱吃点午饭,母亲就对我们说,早点去乡中那儿接姐姐吧,免得错了点儿。我和弟弟便争着去骑家里那辆二八大杠,争来争去,最后总是父亲发话,“你俩都去吧,回来了都慢慢悠着……”
于是,我骑车带着弟弟,在颠簸的土路上小心翼翼却又心急火燎的奔向五六里外的乡中,乡中的前面是全乡唯一条能通公共汽车的公路。
那时的乡下,路上很难看到一辆汽车,即便年关也是如此,来来往往见到的多是骑自行车或步行的人,因而我们走的土路虽是一条大路,但过往的人也并不多。我骑车,弟弟坐在车后座。由于心急,车子蹬得很快,于是在颠簸的土路上,变相一个醉汉一样跌跌撞撞。有几次,都是车子几乎蹦起来,差一点斜刺进路旁的沟里,幸亏弟弟麻利,眼疾手快的蹦下来,让车子一轻,我赶紧扭转了车把。
到了乡中的旁边,我和弟弟把自行车扎在公路边显眼的地方,然后开始了眼巴巴的等待。
公路上倒是陆陆续续有骑自行车的或步行的人经过,但汽车很少,偶尔一辆大卡车或小汽车快速路过,我和弟弟赶紧躲远,担心路边的吹起的浮尘迷了眼。
很长时间,才会过来一辆公共汽车。从车窗里看,里边人很多,身子相贴,肩臂互靠,是明显的超载。汽车停下来,车门一开,马上便像提起了泄洪的闸门,提着大包小包的人们一拥而下。我和弟弟便也赶紧凑过去,在人群中仔细辨认,希望能看到姐姐的身影。
但接连几次,热切的心情都会随着人群的散去和汽车的开动失落起来。起初,我和弟弟尚能倚着车或坐车子座上去等,后来,干脆就站在路上来回转悠。原来,等待比被等待要焦灼数倍。不过,随着下一辆车在视野里由远及近,心情就又充满了希望,欢快起来。
一直到下午过半的时候,在一辆人又是装得实实在在的车里,门还没开,就从车窗里看到了姐姐在笑着向我们招手。弟弟叫起来,赶快跑到车窗下,我也跟过去,心里乐开了花。姐姐从车窗里扔下一个包,我接住,然后看她抱着另一个大包被人簇拥着向车门口挪去。
从车上下来,姐姐笑着上下打量我和弟弟,说大半年没见面了,都长高了,然后就边絮絮的询问父亲和母亲,边把大包绑在自行车后座上,把小包搭在前边的大梁上。自行车因为两个包笨重起来,姐姐也不能像原来在家时那样,骑在上面,前边带着弟弟,后边带着我。我们便真如父亲所说,慢慢的悠回去。
后来,姐姐结婚成家,回来便开了私家车。接站便成了往事。一次闲聊,姐姐说,那时从省城回家,每次长途车都是走走停停,二三百里路,总要走五六个小时,车上拥挤,还要时刻防着车匪路霸,小偷小贼,对于晕车的她来说,每一次的来回,在路上身体都是极大的受苦。但临近春节,旅途再艰难,也挡不住游子对家的渴盼,因为那里有亲人在翘首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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