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回来时,路过小市场的入口,忍不住拐了进去。
每天不来这里转一圈,心里就好像少了点什么。
这是个真正的马路市场,所有的摊位都在路边的人行道上。附近的人们对占道经营的小贩都是很宽容的,因为有了他们,虽然走路不方便,买菜的时候却方便了,人总要先顾嘴,再顾其他的。
不喜欢他们的,是那些身着制服的城市管理者。目睹了许多次管理者们对小贩的袭击和围剿,印象最深的一次,母亲推着三轮在前面拼命奔跑,十来岁的儿子抱着一棵掉下来的白菜紧紧跟着母亲,气喘吁吁......
在这个市场里出现过的许多人都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精神失常的东北大姐;外号叫“耗子”的高高瘦瘦的连云港卖菜女人;那对相依为命的夫妇,还有他们那个眼睛又黑又大的婴儿……曾经,这里还有一只成天高扬着尾巴晃来晃去的流浪狗,我为它取了个名子叫“平安”。这只高傲的小狗,面对我善意的微笑,却始终与我保持着距离,直到失踪。
从前年开始,附近的小区越建越多,小市场终于有了生存的理由。于是,再也没人来驱赶小贩们了,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瘦小干巴的中年人,每天拿着喇叭在路中间晃来晃去,像一个高傲的将军,一边视察,一边拿腔作调:“请大家注意了,一定要保持整洁,你们的经营来之不易,要珍惜……”
黄昏时分,小市场更加热闹。站在外面望去,黑压压的都是人头,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汇集在一起,市场里回荡着一种嗡嗡的重音,像极了我在西域寺院里听到的喇嘛诵经的声音。在我耳中,这浸满烟火气息的声音是人间最美妙的音乐。
一边走着,一边和左右的小贩大声打着招呼。那个管理市场的中年人举着喇叭从身边走过,喊得久了,声音有些嘶哑了。旁边小区的门口新开了一家发廊。这间被土豆和白菜摊位挡住了半边门的小店外表鲜艳,招牌上的名子也很时尚,里面隐约传来猫儿叫春似的流行歌曲。突然想起少年时父亲单位旁边的小市场,那个市场里也有一家在当时很新潮的理发店。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的一个炎热的午后,母亲按着我的头,那个长着一脸青春痘的大姐姐手里的剪刀在我的头发间”咔咔“响着,透过头发的间隙,我看见她穿着黑色健美裤的胖腿一颠一颠地抖动着,旁边的收录机里正响着那时最流行的迪斯科舞曲---海潮......
到市场入口,手里已拎得满满的了。正是下班时间,在东面开发区里上班的人们,正顺着入口旁边的大街涌向西面的市区,行色匆匆。这里不是他们的市场,他们的市场在他们正匆匆赶往的家的周围。我相信,他们也和我一样爱着他们的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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