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知道你们忙得都是正事,也知道你们的孝心,可是我一个土生土长在乡下的老婆子,一辈子习惯了土里刨食,习惯了老家的水土,习惯了肃静的乡下生活,还有耳边时时听到的土语,割舍不开了。
你们忙你们的正事,有空呢就回来看看,没空就算了,不要勉强。这家里也有吃有喝的,饿不着,你看看,这土鸡蛋又积攒了一大筐,园子里的菜也吃不退,都带上,给我那孙子孙女都尝尝。城里花销大,时时处处都得花钱,不像咱村乡花销少,不花钱也有好东西啊。
家里事不要操心,我还能折腾个十年八年的没问题,何况家里还有你侄儿,你妹她们,娘这身体硬朗着呢。”
把老娘送回家乡,小住个三两天,贾老二这就要返城了,毕竟他是一厂之长,厂里一大堆子事还等着他拍板定调呢。
临别,看着依依不舍的儿子心事重重,贾老太絮絮叨叨安慰着儿子,好让他放心离开,安心工作。
老娘的一席体己话,贾老二不由就就红了眼眶,转身偷偷抹了一把眼泪。
“没出息的货,泪水比尿多,我贾家的后生要坚强,这也叫事?”
的确,在贾老二的印象里,老娘不光是身体硬朗,腰板挺直,手脚麻利,而且一辈子性格倔强刚烈,他几乎没见过老娘掉泪,即使父亲早年去世的那会。
反倒是到了他们这一辈,不论男女,总是多愁善感,一激动就想掉泪。
让贾老二意外的是,老娘从不向他打听老三的事,这倒是有些反常,也不知道老娘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也许老娘心里早就有数,只是她不愿意往那里想,宁可自欺欺人,把希望埋在心底,说不准哪一天,三儿忽然就回来了……
三儿子自然是没法再回来看望老娘了,可有几年暑假,倒是把三儿家的孙子和孙女给盼回来了。
三个孩子虽然自小没有和奶奶一起生活过,但血浓于水,他们对祖籍,对奶奶有种异于常人的亲切感,几乎整个暑假都泡在奶奶家。力所能及帮奶奶做些家务,在宽敞阴凉的大槐树下写作业,吃着城里吃不到的绿色家乡风味,直到开学临近。
“奶,明年暑假我们还会回来。”
“回来回来,外面再好也不如家里好。”
他们生活在遥远的外省省城,城市生活却没能改变他们血脉相连。若干年后奶奶走了,晚辈们偶尔聚在一起还念念不忘奶奶熬的小米粥,清炒蒜苗鸡蛋留存在味蕾的遥远记忆,还有奶奶望着他们慈祥的目光。
奶奶不是不想问问他们父亲的状况,只是她不敢,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打碎她仅存的一点希望。尽管孩子们受母亲再三嘱咐,若是你奶问及你爸,只说工作太忙,抽空会回来看望奶即可。
两个儿子住过的老屋,贾老太隔段时间都要打扫打扫,天气晴好的时候,再把被褥拿出来晾晒。也难怪孙辈们回到老家能待住,那里存留着他们父亲生活过的气息。
孩子们依依不舍地走了,只要天气晴好,贾老太每天依旧要在院门口坐上一会,间或往村道上望上一眼,过往行人无不为之动容。
也许老太心里明镜似的,却从未放弃。执念于希望,执念于过往,执念于今生的守候。
有些人也许今生无缘再相见,那又何妨?在她的眼里,孙辈们茁壮成长,像鸟儿一样归巢,又扑棱棱飞去。草木枯荣,世间轮回,那不正是她心中的希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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