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你不也跟着去了嘛。”
“其实是第二天才下定决心去了,行程恰好比你们晚了一天,到西宁的时候怕极了会撞上。”
“当时的你,还真是爱较真。”
“到后面,我可是结结实实哭了一场的,本来想哇的一声哭出来,发现根本提不起气来了。”
“为什么?”
“在空气稀薄的地方,想好好悲伤一次都做不到啊。”
“矫情得可爱。”
那时候,我像极了只顾吸气的河豚,不管用何其细微的细针,只要轻扎一下,就能从里到外的土崩瓦解。
公路与铁轨一齐向西蜿蜒而去。
耳边火车与轨道不知所语的咕噜声连绵不断,毫无顾忌地讨论着上一趟车里的窈窕女郎。
纵观车厢,和我一样的独行背包客,翘首企盼的归家学生,肩扛巨大麻袋的中年人……火车就是一张巨大的定格图片,本是围着生活以不同状态公转的众人,在数十小时的旅途里,被紧紧地框在一起。
眼看着山麓上的植被逐渐稀疏,山顶露出零星绿意的岩石,如同秃顶男人极力掩饰的裸露头皮。空气相当新鲜,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开始灌不满肺,如同买来就发现空了一大截的瓶装饮料。
吸气时,不禁想起做出最终托举动作的举重选手,能感受到渴望吸满空气的肺部传来的轻微震颤,就这样提着气结结实实哭了一场,沉沉睡去,醒来刚好到站,看来是悲悯得恰到好处了。
“租一星期倒也没问题,只是这边海拔可还适应?”
一出火车站,便抓紧找附近的租车行。
“爬楼确实喘得很,但坐着开车应该问题不大。”
“注意天气骤变,小心行事总不会错。”
老板有点担心的过头,但想来当时自己刚满二十,眉眼稚嫩,再三嘱咐也是可以理解了。
签字画押,车钥匙对应的是辆有些年头的老款凯美瑞。打火,挂档,右脚刚往前微微一伸,脚下的大家伙如挣脱缰绳的马,往前冲了直有几米远。在街道上开了约莫二十分钟,待到脚完全适应了油门的松紧后,才敢慢慢向高速路口行进。
我曾一度厌恶开车这件事,脚板松紧间便能把这样一具庞然大物轻易驾驭,对这种过于轻浮的感觉,实在感到局促不安。好在北方的路大多很宽敞,未见山坡的地方又修的极直,让人不禁联想,通往澄澈晴空的天路或许真实存在。
思索之时,脚下的庞然巨物势如破竹的向前驰去。
"I'm on the highway to hell"
车顶传来噼啪作响的撞击声时,邦斯科特正对着车内的音响戏谑般低吼着。
或许是之前在群山之间被夹持得太久,刚出湟源县界,天空恣意回转,竟自顾自下起了冰雹。本想自己驾驶着雷电战机,得以娴熟躲避铺天满地的弹幕,却发现行至何处都能被砸个正着。
真是始终不渝的家伙。
我不得不把车停至路边,努力回想起车铺老板的话来。雨刷的每次摆动都伴随着一溜冰珠顺流而下,踢踢踏踏踢踢踏踏,强烈的节奏感带来一丝舒心。
焦虑刚自心底浮至脑中,目及之处,远天与草丘接壤的锃亮部分竟自远处开始向此挪移,所过之境,已能看见散布满地的银珠熠熠闪光。
重新打火,挂档,轰油,轮下碎冰声不断。
"It ain't no MFMF piece of pie"
我便继续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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