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我倒下的时候,烟花正开得无比热闹。
看,烟花!好漂亮啊!
耳边,仿佛又响起她的声音。
当我的身体终于跟大地来了一次亲密接触的时候,我笑了……
好痛……这是我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感觉。
医生——护士——他醒了,快啊,他醒了!……
巴戈,我最好的哥们儿。人如其名,像八哥一样——聒噪。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一群忙碌的粉红色身影和一张表情夸张到像是看到外星人没穿衣服一样的脸。
八哥,你好吵啊……
八哥——我对巴戈的称呼。我觉得叫他巴戈还不如叫他八哥来得更加亲切和……贴切。
兄弟,你真不愧是我兄弟!被车撞了居然浑身上下不带一点儿伤!太强了!连医生都说是奇迹呢。哥们儿真服了你了。唉,问你个事儿,你还是人吗?
我白了他一眼,素妍呢?
素妍?他把眼睛瞪得跟灯笼有得一拼,随机又变得色眯眯的,一听就知道是个韩国美女,快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滚!
正闹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走进了房间,满屋子的人都十分客气地管他叫韩医生。
他冲屋里的人点点头,然后走到我床边,检查了一阵,然后拿起挂在床头的本子写了些什么。
看上去是没什么问题了,不过还要做系统的检查才能下结论。
我看他出场的派头儿再一听这话就感到有点儿不大对头儿,于是转过头问巴戈,这什么地儿啊?
我靠!你丫该不会是被车撞成白痴了吧?看到医生还问这是什么地儿?当然是医院了!
我一听这话噌地就从病床上跳了下来,拉起巴戈就跑,留下了一屋子人在那儿目瞪口呆。
我拉着八哥一路狂奔,眼看着就要到医院门口了,他却甩开我的手,停了下来。
我……我说,你……你丫跑……跑个什么劲儿啊。
你个龟孙儿,你给我弄医院干啥哩。你想让我倾家荡产是咋地?你不知道这当儿医院有多黑?那都不是救人哩,那是宰人哩,你知不知道?
普……普通话。
我白了他一眼。这个白痴,叫他八哥,人家八哥都说是骂人家呢,都来郑州三年了,河南话愣是一句都听不懂,有这么笨的吗?
我说,你真是一“天才”。
谢谢。不过……你刚刚不止说了一句吧?
我正想再讽刺他两句呢,突然就发现那姓韩的白大褂已经追过来了。
快跑!说完我就撒丫子跑了。不过就在我将要跑出大门的时候,被保安给拦住了。
干嘛?
你跑什么?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那你为什么不穿上鞋再跑?
狂汗啊~怪不得脚底下那么凉呢。
这时候,白大褂追上来了,他气喘吁吁地说,鞋……你的鞋……
我低头一看,丫一手掂着一只鞋,刚我还以为他掂俩暗器呢。
再回头一看,巴戈在刚才的地儿笑得前仰后合那叫一喜庆,喜庆得就差撒手人寰了……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是生与死的距离?还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我认为都不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就是我记得素妍的名字记得素妍的样子而素妍却把我抛弃而素妍却被整个世界忘记。
我发了疯似的到处寻找素妍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痕迹,而人们还真就把我当疯子了。
我被送进了疯人院。
我看着周围的疯子,哦不,应该是精神病患者,心里毛毛的。
这是几?一个状似医生的人在我面前伸出一根手指问我。在这里,你永远搞不清楚哪个是医生,哪个是病人。
一。我依然很配合地回答。
你傻啊,这是二!
那这是几?我伸出两根手指。
两个二当然是——我以为他会说四,结果——五!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傻啊。说完他屁颠儿屁颠儿地走了。
我笑了。我想我跟他们比我还真是病得不轻。
我正在出神,又有一个状似医生的人走过来伸出一根手指问我,这是几?
我想这些神经病是不是在这里都给憋坏了只会这一种玩法吗?于是我决定试试他的反应。
二,我说道。
他又伸出两根手指,这是几?
五。我想都没想。
他又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病得不轻啊……
我一听这话心里那个恨啊……这下子就真成了精神病了,于是我赶紧解释,医生,我没病!
我在这里工作这么多年,还从没听哪个病人说过自己有病。
您是说,病人从来不说自己有病?
他愣愣地点点头。
那好,你听着,我有病。现在证明我不是病人了吧,哈哈……我笑得很得意,因为我觉得自己就是一天才,居然想到用这个办法来证明自己没病,哈哈……不过为啥医生看我的表情那么奇怪呢?如果是卡通片的话,他的头上肯定有三道黑线。
你的病情……
我紧张地看着他,这可是决定着我智商的大事儿啊!
比我想象的严重得多……
受伤,很受伤……
医生,我真的没病……
我知道,做个检查之后再说吧。说完丫就走了。
我现在终于明白精神病院是干嘛用的了,精神病院就是用来把正常人或者非正常人变成精神病患者并永久实行监禁的地方。
我算是栽了这次……
醒来后,就看见天花板上那巨大的吊灯。
还是家里好啊。我伸了个懒腰。是妈妈坚持把我从疯人院接出来的,虽然医生确诊我有病,但是他又说好在我没有暴力倾向,对于妈妈的请求也就接受了。
所以,我的“精神病”的帽子就戴的结结实实的了。
醒了?洗洗脸吃饭吧。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房门说道。
我应了一声。起床,洗脸,吃饭,然后准备回床躺着。虽然妈妈把我接了回来,但是却坚决贯彻医生的方针,那就是决不让我出门。
我躺到了床上。妈妈看了看我,难过地叹了口气。
我有一种错觉,妈妈不是因为我的病才那么难过的,可又是为了什么呢?
阿姨,我找阿贵。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巴戈。
哎,病怎么样了?
托你的福。
你说说,本来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得了精神病呢?
我本以为他要大发感慨,诉说我们兄弟情深,少了我他就没了很多欢乐的,结果……
这是几?
我看着他伸出来的一根手指头,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得,不耍你了,要不然待会儿你就该咬我了,不晓得精神病会不会传染。
结果可想而知,我嗷一声扑了上去……
什么是兄弟?兄弟就是知道你最需要什么的人。比如我现在就需要出来透透气,于是,巴戈就把我带出来了。当然,不是他自愿的。
我走在大街上,第一次感觉到工业社会中的城市空气是如此新鲜。
我说,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阿姨那边……
哥们儿好不容易才出来,你想我会这么快回去吗?
可是……
我直接一个凶狠的眼神丢了过去,巴戈也就乖乖地不再废话了,肯定是对刚才我逼迫他带我出来的手段还心有余悸,呵呵,不过想起我妈叮嘱巴戈照顾好我时的眼神,连我都感觉恐怖。
阿贵,从我跟你的接触来看,你不像个精神病患者啊。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故意讨好我,巴戈居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精神病。
那素妍?
我愣住了,很奇怪,我记得她的名字她的样子,可是却记不起任何关于她的事情,似乎……她真的不存在。
阿贵……
什么?
没……没什么。
我感觉到他似乎隐藏了什么,可是我知道,他虽然大大咧咧的,可是他不想说的,谁也没办法让他说出来。
回去吧。
好。
妈妈很疼爱我的,我也不想为难巴戈,毕竟,他是我最好的哥们儿。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就一直在家里呆着,无聊的时候就想素妍。
素妍,素妍……
一遍又一遍的。
素妍,素妍……
为什么,为什么我只记得你的名字你的样子,可是关于你的其他一切都毫无印象?可是又为什么每次默念你的名字的时候心里总是那么地疼痛?素妍,素妍……
想这些的时候,我习惯坐在窗台上。我的卧室的窗子类似于落地窗,只是有半米高的窗台,而且窗台很大,可以摆下一张床。我的书桌是摆在这里的,至于床,还是摆在屋子里。你想啊,半夜里醒来,却突然看到窗外的灯红酒绿和像甲壳虫一样来来往往的汽车,多么骇人啊。
我透过玻璃望着天空,很专心地想着我的事情,素妍,素妍……
一遍又一遍的。
素妍,素妍……
妈妈总是会时不时地过来看我,可是我知道,我的表现并不能让她放心。自从父亲……我就成了她唯一的依靠和支撑。
于是,她把巴戈叫来了。
哥们儿,你老是这样也不是办法啊,你看看阿姨多担心啊。你自己都想不起来关于素妍的任何事情,还不足以证明她只是你的臆想吗?你这是何苦呢?
你说的我也知道,可是,脑海中的念头就是这么不受控制的自己冒了出来。
……我知道巴戈现在很无语,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
出去走走吧。
我看着窗外的闪烁着的霓虹灯,点了点头。
很久没有在晚上出来逛了。感觉还真是……爽!
再有巴戈这只八哥在旁边陪着,什么烦恼都可以抛到脑后了。
不错不错,这才像我认识的阿贵嘛。
呵呵,你小子……
突然,不知道是哪里放起了烟花,一朵朵,绚烂多姿,稍瞬即逝。
看,烟花!好漂亮啊!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这句话,那声音,很熟悉。
人群被烟花映照地无比绚丽,如梦幻一般,我也仿佛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仰着头看着天空,兴奋地尖叫,看,烟花!好漂亮啊!
就像冰山上的雪莲花,在严寒之中终于绽放。
素妍……
什么素妍啊,你眼花了吧?
巴戈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之中,仔细再一看,是啊,哪有什么素妍啊……
走吧。我主动提出来回家,倒是让巴戈愣了一愣。怎么,不想回去?那咱们就再玩会儿。
别,还是回去吧……
只是幻觉吗?为什么我会那么清晰地看到你呢?
素妍……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你为什么离开我?
素妍……
为什么我却想不起来我们之间哪怕一点点的事情?
素妍……
素妍……
素妍……
……
妈妈算是发现我的情况越来越不对了,所以即便是巴戈再怎么保证,她都不让我再出去了,即便是她自己必须出门,也会把家里所有的钥匙带在身上。跳窗户?开玩笑,我还没活腻味呢。
于是,我彻底被“监禁”了,每天也只能想想素妍,要不就是在电话里跟巴戈打屁了。
阿贵,哥们儿真同情你啊,隔古代,这就叫“禁足” ……
别扯那些没用的。我打断了巴戈的话,开玩笑,在他大发聊性的时候不打断他,他能把八哥都说得自尽,比唐僧还厉害。快想想有什么办法让我出去,老子快憋疯了!
你让我想想啊……
一个小时后。
怎么样啊,想到办法没?
你想出去啊,唯一的办法就是……你自己想象着你已经出去了……
八哥——!你命令你立刻到我家来,我要咬死你——!
那没办法,阿姨不在,我进不去门啊。
啊呜——
我刻意地伪装自己在妈妈面前的表现,让她以为我已经平静下来了,过了一段时间,又和巴戈一起软磨硬泡,终于让她答应放我出来了。
这次出来,我格外高兴,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憋在屋里这么长时间过。
可是,我突然又发现一件事情。
为什么不走那条路呢?我指着一条小路,问巴戈。走那里比走这里近多了。
能够出我们小区的路有两条,一条是巴戈想要带我走的路,而另一条,就是我指着的这条小路。以前我们总是从这里出去的,可是这几次巴戈总是带着我绕开这条小路。
哦,那是因为……
我才不管为什么呢,扭头就走进了这条小路。巴戈只得跟了上来。
这条小路其实只是一条小巷而已,两旁都是一些简易房,住的是一些经济条件稍微差点的人。
刚踏进小巷,我就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于是就问巴戈为什么,巴戈说我们以前经常走当然会熟悉了,我说是啊,可是我觉得,不是那种感觉。
当我走近一家的门口时,就再也无法挪动脚步。
走吧,你不是想出去逛逛吗?
可是现在我想进去看看。
还是不要了,哎……
我已经按响了门铃。
谁啊?
好熟悉的声音。
门开了,没想到的是门后出现了更加熟悉的身影。
素妍……
而素妍完全愣住了。巴戈却拉开了门把我推了进去。
细细地看,房间里很凌乱,却又大包小包的,似乎素妍在收拾东西。
搬家吗……为什么,素妍,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为什么要躲着我,只是因为我忘了我们之间的一切吗?……
我用力地抱着素妍,质问她,可是换来的却是……
啪!
我捂着左脸颊,不可置信地看着素妍。这是怎么了?素妍,为什么……
我不是素妍。
你是,你是素妍!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两个这么相像的人,为什么你不承认,为什么!!
阿贵,你听我说,她真的不是素妍,素妍已经……巴戈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突然不说了。
巴戈,我第一次这么郑重地叫他,素妍她怎么了?
别问了……
告诉我!
巴戈知道,就像他不想说什么的时候谁也没办法让他说出来一样,我想知道什么的时候无论如何都要知道。
她死了……
那她是……?我指着“素妍”。
我是素妍的双生妹妹,素秀……看来你还真是把姐姐忘了,以前和姐姐一起整你,你总能准确地分出姐姐和我,但现在……
是的,现在我除了她的名字她的样子,其他的都忘了。
素妍,是怎么死的?
她……巴戈正要说,可是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还是我来说吧。
我回头一看,居然是……妈?
素妍你们从小都在一起,青梅竹马的关系。她乖巧伶俐,我也很喜欢她。所以你们两个交往,我也没说什么。可是那天晚上,你们两个一起出去看烟花,结果……
我在妈妈的描述中,似乎也看到了漫天的烟花,而素妍,仰着头看着,兴奋地冲我尖叫,看,烟花!好漂亮啊!
只是她只顾着天上的烟花,却不小心被人从行人道推进了行车道,一辆卡车急驰而过……
事后你晕了过去。你们两个从小感情就那么好,我担心你想不开,于是就在你昏迷的时候请医生对你进行了催眠疗法,让她从你的记忆里消失,没想到……
没想到我还记得她的名字记得她的样子,对吗?
妈妈点点头。你到处打听她,我就到处拜托大伙儿帮忙隐瞒着……
怪不得出了车祸我一点伤都没有,怪不得医生也那么轻易地让我出院,怪不得精神病院的医生会准许我回家来,原来……
孩子,你听我说……
您不必说了,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我知道……我泪似泉涌,过了一会儿才又对素秀说道,你也参与了?
是。回答得很干脆。
你就那么希望我忘记你的姐姐?
不!但我知道姐姐希望这么做。
那晚,我看到的是你吧?
嗯。
原来不是我的幻觉啊,只是,看到的不是素妍而已。
八哥……
啊?巴戈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有你这样的兄弟,真好。
我感到心脏的阵痛。
素妍……
眼前一片漆黑。
黑暗中,全是五彩斑斓绚烂多彩的烟花,还有素妍,她在烟花中跑来跑去,不停地冲我招手,看,烟花!好漂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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