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献给已离开我七年之久的父亲)
今天并不是父亲的忌日,用这样一种仪式感较强的方式怀念他对我来讲略显突兀,因为我们的父女之情有些许复杂,在他去世之前我们之间保存更多的回忆是欺骗与隐瞒。
在杭州返程的高铁上,我和母亲聊天,母亲说:“现在的火车真方便,又快又干净,也没有站座”。我的记忆瞬间穿梭到十几年前,那时家庭变故较多,我也不停的转学。印象最深的一次坐火车情景,就是从老家坐车到西安找父母,年仅十四岁的我在上火车时由于人太多挤不上车哭喊着‘救命!救命!……’最后一个解放军叔叔大概是看我可怜,主动挤出一条路让我先上去了。我看了看母亲,她继续说:“以前上火车还有从窗口塞进去的呢,你小时候跟着我们坐火车都是睡在座位下面,你爸那时候腿受伤去西安看病,没有买到座位,拄着拐杖站在车上,幸亏有人让座。”母亲的这些话,让我在想起父亲的同时,也感到心酸。
一路上我心绪复杂,对父亲的回忆也越来越多,大部分都是支离破碎的残缺的记忆,直到此刻,我都在尽力拼凑一片完整的记忆拼图,希望我印象中父亲的形象能够更清晰、更全面。
我们家祖祖辈辈都在农村,爷爷还算争气,退伍后进了西安航空公司,做了一名工人,一辈子兢兢业业,不愿升职,踏踏实实只做一件事,直至退休,退休后为了生计又返聘到其他工厂,一干就是好几年。而奶奶年轻时一直在农村照看家里的几个孩子。
在这样家庭中出生的孩子,都很矛盾,自身带有当年农村人的那种憨厚、愚钝的特质,可是由于父亲在城市,自己有机会并且也向往去到大城市发展,在那种环境下,要么接班,要么打工。父亲兄妹四个,最小的姑姑接了班(没几年就下岗了),大伯在老家(现在是日子过得最好的)、父亲和叔叔选择留在西安打工。
父亲年轻时也算是文艺青年,喜欢写文章,各种题材的小说等等,听母亲说当年上海某个出版社还发表过他写的小说,但是因为家庭条件有限,高中毕业就没再上学。辍学后就打工、相亲、结婚,然后有了我。当然,即便进入婚姻,他依然保持写作的激情,每天坚持读书,坚持写文章。母亲有一度是不理解父亲的,她觉得一个男人就应该多工作挣钱,后来父亲也很卖命的工作挣钱。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他在一个建筑队检修的时候,从楼上摔了下来,昏迷三天三夜,失血过多,差点没抢救过来,右腿摔断,不能正常走路,那年,他只有24岁。
每当想起这些,我都能回忆起一些模糊的情景:医院深长的通道里,穿着白大褂的护士不停穿梭,我像个傻瓜一样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帮忙倒尿桶这件事,并且当时还乐此不疲。那年我3岁。
后来的事我记不清楚,只有一些信件和父亲文字的手稿能够证明,由于包工头不想负责任,不给父亲医药费,也不让再住院,导致右腿伤口恶化,无奈之下选择回西安治疗。期间也打了官司,最终也是不了了之。
去西安之后,没有再回来。母亲一人打工支撑家庭的开支,父亲身体渐渐恢复以后也开始找工作,蹬过三轮,在面粉厂干过搬运工,卖过服装,也开过饭店,按他的话说,他后来也做了老板。他喜欢别人叫他“田老板”。
日子就这么平淡的过着,母亲也始终不离不弃。即便如此,对父亲而言,很多事已物是人非,他不再是那个健康帅气又有才华的年轻小伙了,他是个残疾人,处处低人一等,这种自卑加上他骨子里曾有的傲气以及本有的自尊心,让他变得敏感多疑,他酗酒后的不理智,让周围的人感觉到的不只是恐怖,更是惊悚。
他对母亲身体的伤害,对我的误伤,让我差点报警。
母亲终于受不了这种压迫,离家出走,而我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纽带。之后的两年父亲持续酗酒,最终被确诊肝癌晚期。那两年在父亲面前,我表现更多的是欺骗和隐瞒,直到他去世的前一晚,我也没有告诉他母亲在哪。
生离死别是任何人都不愿面对的事,可是对我而言,我觉得于父亲这是一种解脱,他终于可以安安静静的休息了,不用再受身体和精神的折磨。我也后悔为什么自己那时候没有给他任何帮助,哪怕是精神的安慰。
我时常会想同样的经历发生在我身上我会怎么办?自暴自弃任意轻生?还是鼓足勇气面对人生?我说不准,但我隐约觉得父亲的书应该是没有读透,要不他怎么会选择这样一种态度去面对他身边最亲近的人呢?
经常在写东西的时候我会想起父亲,想他在写东西的时候是出于什么心态。经常在看书的时候我也会想起父亲,想他在看书的时候会有哪些感悟。每当在时空中在回忆里和他相遇,总要进行一番对话,然后告诉自己:读书除了获取知识,除了提升自我认知的能力,更重要的是要明白一些处事道理,一些做人的道理,最终能以积极乐观态度面对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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