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有句大名鼎鼎的话:“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得浊气逼人。”
其实,宝玉不光喜欢女孩,不光视女孩甚高,而且万分希望自己就是个女孩。
宋淇在文章《论贾宝玉为诸艳之冠》中提到,脂砚斋对这一点是有发现的,并三次对相关细节进行批注。
1.
第十五回,给秦可卿送殡。
凤姐记挂宝玉,怕他骑马有闪失,便叫来同乘轿子。
如何劝宝玉答应?凤姐是这样说的——
“好兄弟,你是个尊贵人,女孩儿一样的人品,别学他们猴在马上。下来,咱们姐儿两个坐车,岂不好?”
宝玉听说,忙下了马,爬入凤姐车上。
脂砚斋在凤姐说宝玉是“女孩儿一样的人品”之后,有这样一句评注——
“非此一句,宝玉必不依。阿凤真好才情。”
看,脂砚斋特别点到,宝玉依从“女孩儿一样的人品”这句,才乖乖下马乘轿。
2.
第三十九回,刘姥姥二进荣国府。
平儿带刘姥姥去见贾母,书中有这样的句子——
“平儿等来至贾母房中,彼时大观园中姊妹们都在贾母前承奉。”
这句话,本很平常,但脂砚斋也看出了不一样,特意点评——
“妙极,连宝玉一并算入姊妹队中。”
哈哈,宝玉成“姊妹”之一。
3.
第四十三回,宝玉带茗烟到水仙庵祭奠金钏儿。
上香后,宝玉含泪施礼,却什么也不说,倒是茗烟趴下磕头并念念有词——
“……你在阴间,保佑二爷来生也变个女孩儿,和你们一处相伴,再不可又托生这须眉浊物了。”
宝玉听他没说完,便掌不住笑了,因踢他道:“休胡说,看人听见笑话。”
这里,宝玉踢茗烟,不是怪他所言不对,而是怕别人听见笑话。
脂砚斋在这段话,也做了评注,将宝玉与茗烟这事,比为《西厢记》类似事件(莺莺燃香不语,红娘代祝数语,道破其想念张生的心事)。
脂砚斋评到——
“宝玉直似一守礼待嫁的女儿一般。……今看此回,直欲将宝玉当作一个极为轻俊羞怯的女儿看,茗烟则极乖觉可人之丫环也。”
看,脂砚斋根据作者原文,得出宝玉似女儿的结论。
4.
第七十八回,王夫人向贾母汇报撵走晴雯之事。
下面这段文字,通行的120回程高本没有,但抄本系统里有——
贾母听了,笑道:“只他(宝玉)这种和丫头们好却是难得。我为此也担心,每每冷眼查看他,爱喝丫头们闹,必是人大心大,知道男女的事儿了,所以爱亲近他们。既细细查试,究竟不是为此。岂不奇怪?想必原是个丫头,错投了胎不成!”
这段,脂砚斋倒没做点评,但贾母的话有意思,说宝玉“想必原是个丫头”,“错投了胎”。
这虽是玩话,但作者写来,却未必全然无意。
从以上四个细节,再结合宝玉日常一些行为,譬如最爱与女儿们捣腾胭脂膏子的爱红毛病,足可看出——
宝玉有女儿情结,恨不能自己是个女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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