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谷安
01
面试
巨星娱乐在为下一季选秀招人。
刘亮刚面试完。
他回想起面试时被问到,年纪也不小了,为什么想要入行。
自己年纪很大吗?他21岁,提早一年读书,从小都比同一届同学们小几个月。来到练习生赛道的起点,却被提示即将超龄。
招募的年龄上限是22岁,面试候场厅和走廊里站满了十几、二十岁的少年,高大帅气的,秀气俊美的,可爱阳光的,各种类型都有。
这个行业里永远不乏年轻新鲜的面孔。
刘亮刚大学毕业。普通的出身,普通的学历,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外贸公司实习,冲着留用机会勤勤恳恳干了三个月。昨天临近下班时,领导将他叫去办公室,告诉他留用名额取消了。
工作没了着落,刘亮如往常一样挤公交回到破旧的出租屋,瘫在床上,心不在焉地刷起手机。
或许是出于潜意识里对找工作的敏感,他捕捉到屏幕上闪过“招募”两字,拖住屏幕往回划,这才看到整条消息:巨星娱乐练习生招募。鬼使神差地,刘亮想试一试。
也许能成功,也许能出人头地。
万一能成功,万一能出人头地。
02
“天”选之子
刘亮本以为,这次面试会像毕业季找工作的无数次碰壁一样就此结束。
“您说什么?我面试过了?签约?”一周后,刘亮接到通知,有些不敢相信。
他也不知道怎么就过了,自己只在大学跳过半年街舞,唱歌也不过ktv水平。难道是评委觉得自己天赋高、可塑性强?还是骨骼清奇、灵气四溢?
通过选拔的人里,有的唱歌好,有的跳舞好,也有的运气好。
老板信奉“小火靠捧,大火靠命”的金科玉律,请大师算了运势。大师从一沓报名表中抽出一张,掐指一算,说此人有大火的命——刘亮就是这个运气好的。
挂下电话,刘亮扒拉几下头发,马上赶去了巨星娱乐。他被请进了一个偌大的会议室里,混着汗的T恤被冷空调吹着,黏在背上,刘亮莫名有些局促。
对面坐着个姓王的艺人总监,微胖,精明,前段时间在选秀中杀出重围的那个谁,还有最近霸占热搜榜单的某某,都是他手下的艺人。
窗外艳阳高照。刘亮在期限十年的合同上爽快地签了字,放下笔,问王总监:“我是不是要先学唱歌跳舞?”
“网络时代,要想火,早就不靠业务能力了。一身本领也可能永远不会被人看到。
再说了,你从现在开始学,还能赶得上别人童子功?”王总监手上整理着签好的合同,“训练是最后一步。比起这个,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
03
巨星成型
“啊?”刘亮摸摸脑袋。
“跟我过来,公司已经给你铺好了路。”王总监拍了拍刘亮的肩膀,“当明星,第一眼还得看颜值不是?今天请了国内最好的整形医生给你面诊,保准给你整完还像‘纯天然’一样。”
王总监推开一个房间的门。窗帘半掩着,房间里坐着两个穿着白褂子的人。刘亮瞄见他们胸前的牌子,一个写着整形科医生,另一个是助手。王总监热情地上前和白褂子握手,招呼刘亮坐下。
桌上放着刘亮的照片,一张正面照,一张侧面照,都放大了很多倍。王总监和白褂子讨论起来,安排着各个部位的整形手术方案,冷冰冰的目光不时地投向刘亮。
摆在桌上的照片很快就被马克笔画得面目模糊,浑然看不出原来的眉眼。直到刘亮腿坐得有些麻了,王总监和白褂子的讨论声终于停下。
王总监喝了口水,将马克笔画得面目全非的照片举给他看,“趁你现在还是个素人,赶紧一步到位,进圈子前先把这些手术给动了。到你出道时,公司会给你买些机场图的热搜。”
刘亮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王总监补充:“对了,体重控制也得精准到克,你得减二十公斤。”
从第一个房间出来,王总监说:“现在我们去下一个房间,人设室。”
“人设室?”
“对,就是给你挑选人设。有句话叫‘始于颜值,忠于人设’嘛。”
“不是忠于人品吗?”
“人品看不见摸不着,粉丝哪里知道呢?”王总监给刘亮解释,“好人设才能快速吸粉,得正能量,还要接地气。”
推开第二间房的门,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刘亮注意到正对着门的墙上贴满大大小小的标签卡,写着大魔王、高冷、呆萌、吃货等等。
“新人吗?”一个声音把刘亮吓得一激灵,定睛一看,角落里坐着个一身黑裙的女人。女人上下打量了刘亮几眼,背过身去从墙上拿下几张标签卡递给王总监,说是最近比较吃香的人设组合。
最先定下来的是“努力废物”标签卡,另外还留下了“颜值”、“反差萌”等几张。选得差不多了,王总监把定下的标签逐一报给刘亮听,“先按这几个来做吧,现在的粉丝吃这套。等你有了粉丝基础,再根据粉丝反馈来调整。”
粉丝们想要一杯鲜榨橙汁,但他仅仅是一杯勾兑了香精和色素的劣质饮料,刘亮想。
在以什么样子出现在公众面前这件事上,他变成一个提线木偶,要么任凭摆布,要么被撕裂。
临走前,王总监取下一张写着“耿直敢说”的标签卡递给女人,摇摇头,低声说:“这个标签撤了吧,太容易翻车了,一不小心造出来就是个残次品。”
走廊尽头是个密不透风的小房间。王总监从电脑里调出一张表,“最后,公司要对你做一些调查——主要是网络上有没有留下黑料。”
刘亮往表里填了一长串社交账号和密码,囊括了几十个刘亮用过或没用过,听过或没听过的软件和网站。王总监说:“公司会检查这些账号的内容,有问题的会帮你清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以后公司会派人运营这些账号。”
填到倒数第二项时,刘亮顿了顿,“这个密码我忘了。”这Z网站刘亮在十四五岁时用过一年半载,后来便没再用过,记不起密码。
王总监抬眼道:“先空着吧,现在很少年轻人用Z网站,公司不做运营。确保之前的内容没什么问题就行。”
社交账号后面,详细列出一串 “污点”列表要勾选,大到打架斗殴、私生活作风,小到抽烟喝酒、说脏话。刘亮庆幸自己前21年的人生一直过得规规矩矩甚至无趣,基本没违反过偶像界“刑法”,唯独说脏话那一项打了个钩。
没过多久,通过技术手段做的账号检查就出结果了,打印了厚厚一本,发过的动态,乃至点赞列表都被查了一遍。王总监一边翻阅,一边给刘亮总结:“这个旧浪微博,你原来那个账号内容过于杂乱,负能量太多,直接注销吧。公司有提前注册的账号,已经铺了一些动态,找个和刚刚选的人设匹配的给你,显得你有血有肉。”
人造肉吗?刘亮脑海里闪过这个词。
“其他网站问题不多,这个交友网站得注销,这个论坛上需要删几个贴。”王总监皱起眉头,“还有,这个Z网站上——”
忘了密码的Z网站,恰好出了问题。得有几十条“好叼”,“叼爆了”这样的内容,他想起这是自己初中时期的口头禅,“这应该是不要紧吧?我跟周杰伦学的……周杰伦不也老把‘叼’字挂在嘴边吗?”
“你当自己是第二个周杰伦?被扒出十几岁就说脏字,你可就完了!这上面有你的个人信息,轻轻松松就能人肉到,肯定不能留。”
“那怎么办?这个密码我忘了,没法删,也注销不了啊。”
“不能让这影响你的发展。”王总监沉默了一会儿,“公司来解决吧,我看这网站上有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对青少年健康成长有害。公司会找人把这个网站举报查封掉。”
“把网站查封了?”刘亮吓了一跳。
“你不查封它,就得等着这颗定时炸弹来毁了你。”王总监眼神坚定,“就这么定了,处理完这些,你才具有当巨星的资格。走吧,老板给你准备了欢迎宴。”
04
欢迎巨星
欢迎宴上,华丽的水晶吊灯发出晃眼的光。
听王总监汇报了今天的工作进展,老板露出满意的微笑,“小刘啊,我很看好你,公司会用所有资源将你打造成下一个巨星。”
老板举起杯。
刘亮也举起杯。
杯中暗红色的液体表面倒映着一个未来巨星的模样。
【本文转载自公众号司马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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