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的天气阴沉,到了夏天又多雨。
午后、傍晚或者深夜里,甚至清晨,忽地下起一阵暴雨。
她脑海里闪过许多下雨天的画面,高高低低的伞、空无一人的街道,狼狈地摔倒,四处张望找寻躲雨的屋檐,披着雨衣的阿姨骑自行车带着一背篓透明的十块钱塑料伞。
她又想起一些难看的晴天,并不比雨天更让人畅快。
记忆的阴雨连绵,但也总有几个不同的雨天。
她刚上高中时,生平第一次住进寝室,总是拘束着脾气,和大家并不亲近。
第一个期末,她好不容易决心要釜底抽薪,早早地冲出寝室楼,却被外头的大雨吓住了。
她想起其他几个室友的伞,踌躇半刻,不好意思再返回去,于是冲进雨的帘幕里,向教学楼奔去。
坐在窗边,窗外是盎然的深绿。
终于还是在期末考试时发着高烧,独自请假到校外找小诊所,这次带着伞,满地湿哒哒。
到了第三年的夏天,又下起倾盆大雨,晚饭时她顶着雨窜过巷道跑回出租屋,没想到看见了母亲。那个女人的行踪她摸不透。
母亲把伞递给她,又听见阵阵轰隆隆的响雷,叫她别走,用杂物堆里不要的几张大塑料纸把她缠了起来,必要处,比如在脚上套上小塑料袋,打上结,活像前几年她亲眼所见的木乃伊。
她偷偷地笑,走回教学楼时,一面想赶紧去厕所卸掉这副木乃伊涂装,一面又觉得母亲递给她的那把伞太重、太大。
她低着头,又低低地笑,害怕别人看。
雨终于停了,教室里刺目的灯光像是要领着所有人走向一个永远永远的晴天。
穿着短裤走进雨里,丝丝点点的水珠斜斜地突破伞的防线,激起一阵凉风,在凉鞋的缝隙留下许多泥点子。试探地踩上每一级可能摔倒的大理石阶梯,她都是那么的雀跃,是将未知的都视作惊喜。
很久以后她在北国大地上踩着雪,也很难拼凑当初的心情,不过是一时有一时的境遇。
她想起更久以前,她弓着身子淋雨,明明只是一心在想如何减少雨的接触面,旁边的男孩却说,你是不是护着怀里新买的书。
她愣了一晌,而后用了很长的时光才明白,她愿意去淋一场不期而遇的雨,没有任何借口或躲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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