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起面馆马路对面停车场里，有四棵很有年份的木槿花。这些日子开得肆意。
说它有年份，是因为，木槿花属灌木植物，常见也就最多一人高。但这四棵木槿花，俨然已是小乔木植物。枝干十分粗壮，也比较高大。
现在木槿花有很多品种，除了有单瓣和重瓣之分，花朵颜色更是丰富，紫色、白色、玫红……
但我骨子里还是喜欢单瓣紫色的。因那是我记忆里最传统样式的木槿花。
胡兰成的《今生今世》的《桃花》篇里，文章开头就有那么一段话：
——“桃花难画，因要画得它静。我乡下映山红花是樵夫担上带着有，菜花豆花是在畈里，人家却不种花，有也只是篱笆上的槿柳树花，与楼窗口屋瓦上的盆葱也会开花，但都不当它是花。”
这里面的“槿柳树花”，就是木槿花。
所以，我记忆里，小时候乡下村子里的木槿，都是当作篱笆来种植。
我家乡下，木槿称作“槿柳条”。
村子里，人户门前屋后，村子中间的池塘边，村口的田畔的尽头，都有这种木槿的存在。
而记忆最深刻的，还是村中池塘边的那一段木槿。
每年都会开一长夏季的花朵。
每年的夏天，村中的孩子们在池塘里游泳、戏水，岸边的“荆柳条”的绿叶丛中便点缀不少紫色里带红色的花朵。
而我对这个花的认识与上心，起源并不是它的花，而是它的叶子。
彼时的夏日傍晚，乡村人劳作一日，田地里收工回家，男人们总是在村中池塘中下水游一圈，于池塘边的各个石埠上顺带洗干净一下身体，凉快一下，再回家吃晚饭。
当年没有现在的洗发水、沐浴露，只有一块洗衣服用的西湖牌老肥皂，土黄色的。
香皂那也是要过好几年才有，上海产的“白丽”牌美容皂，“今年二十，明年十八”的广告语家喻户晓。
但，土黄色的西湖牌老肥皂碱性重，洗头发后很涩。就见大人们摘几把“荆柳条”的叶子，反复搓揉出汁水后，抹在头发上，居然也有涂了肥皂一样的 泡沫出来，还很顺滑。
可以洗头发的植物。这是我对木槿的最初认识。
我眼里的木槿花，很长一段时间里，是一个很土气、很乡村的植物。乡下的道路边，一些人户的篱笆，都有这种植物，很常见。连花朵的颜色和形状都觉得土气。
后来了解到，木槿花是一种古老的本土植物，《诗经》里早有记载。
《国风·郑风·有女同车》：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诗里的内容讲述的是一对贵族男女的恋爱，男子把女子美丽的容颜比作木槿花。
就觉得很有意思。
原来木槿花是一个很古老的植物；原来木槿花在古人眼里是一个可以和身份尊贵、容颜美貌的女子相提并论的植物。
网上说：
是因为木槿花朝开暮落，恰如每一次的凋谢都是为了明天更好地绽放。这就像太阳傍晚时分落下了，明早又会升起来，坚持不懈。
这又像是爱一个人，虽然有时会低落，会受伤，也会起起伏伏，但是不会轻易放弃，就那样坚韧的挺过来了，没有什么能动摇当初的选择，永恒不变的就是爱的信仰。
所以木槿花的花语为——温柔的坚持。
也因为木槿花朝开暮落的缘故，除了上面这首《有女同车》比较欢快，其余古人关于木槿花有关的诗词内容，都带三分惆怅。
唐朝诗人孟郊，甚至用“小人槿花心，朝在夕不存。”的诗句，来形容人心易变。
如果这是骂人的话，用“槿花心”来骂人辜负，也是太文绉绉的雅致了。
但，这里另有一层趣味却是：
西方的花语把每一天的朝开暮落，周而复始看作“温柔的坚持”；
我们东方的诗词用朝开暮落表达的却是“人心易变”。
截然不同的两层意思，全凭人们个人视角与理解。
而木槿花依旧朝朝暮暮。
今日芒种节气，又下雨天。
天气凉凉，人变得舒服与慵懒。
袁泉有一首同名歌曲——《木槿花》。曲调缓慢、深情、柔和、低沉。
很适合在这样的下雨天，端一杯绿茶，在窗口眺望，细细品咂杯中的茶、耳畔传来的歌曲。
遥想，或是回忆久远的夏日里的时光。
2024/06/05 雨 芒种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