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不强大天不容

作者: 台山西 | 来源:发表于2021-10-20 19:45 被阅读0次

    1

    “陈总,很荣幸您能接受我的采访。大家都知道您不仅事业有成,还一直致力于公益事业,特别是致力于女性就业弱智群体的帮扶,您还建立了公益基金专门用于失学女童和失业女性。在您的帮助下,千千万万的女孩重获了新生,您堪称当代女性的楷模。”

    “但近日,也有一些不好的声音出现,网上有些男性污蔑你公开挑起男女矛盾,鼓励女性拋家就业。甚至还有人说您这多年一直不结婚是因为您一直被富商包养,还曝出证据说您的女儿如今已经16岁……”女记者还没有问完就被一旁的男摄像用力地顶了一下肩膀。

    “对不起,陈总,是我没看好采访提纲,您别生气,我们重新调整一下,马上开始……”男摄像寄出一抹讨好地笑。

    “可是,张哥,这都是网友们最关心的问题。而且我想陈总也希望直面回应这些问题,让造谣的人闭……”女记者憋红了双脸,但依旧坚持。

    “让她继续,我既然决定接受采访,就会直面这些问题。你很了解了我,调避确实不是我的风格。”我缓缓开口,眸光扫过男摄影尴尬的脸,再一次落在对面这个女记者身上。她看起来不大,也就刚毕业,一张稚气未脱的小脸,眼神却异常坚定,像极了当年的我。这也许就是我从那么多家媒体中选择他们的原因吧。

    女孩回望着我,继续说:“您的女儿如今已经16岁,而您才34岁,我想听听您成功背后的故事,也许这就是您致力于女性就业弱智群体的帮扶的真正原因。”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这些旧事还要被翻出来,也好,也许这样能给更多的女孩看看,人生没有迈不过去的坎。不过,这个故事很长,你准备好了吗?”

    2

          那一晚,走投无路的我带着年仅四岁的女儿,蹲坐在马路旁昏黄的灯光下。我不记得那天有几度了,只知道即使我把女儿紧紧裹在怀里,她的小手依旧没有冷冰冰的。

          我知道她很饿,我也一样,可是跑出来的急,除了手机,我身无一物。看着微信里9.91元的余额,我不知道我能往哪里去。

          翻遍通讯录我都没有找到一个可以借钱的人,正当我不知所措时,我想到了韩姐——我唯一的客人。

          我用几近冻僵的手颤颤巍巍地拨通了韩姐的电话,支支吾吾地说出那句:“韩姐,能不能麻烦您借我200块钱……如果实在不方便……”这时,怀里的妮妮醒了,“妈妈,我害怕,咱们今晚要去哪啊?不能再回姥姥家了吗?”

    我只能小声安慰道:“妮妮乖,等妈妈打完电话,一会儿妈妈带你去住宾馆好不好?”

    谁知妮妮却哭了起来,她低声呜咽道:“可是妈妈,我们为什么不能回家,也不能回姥姥家,这好冷,好黑,我好饿,妈妈我害怕……”

    看着怀里哭泣的女儿,我一时语塞,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我也希望能回家啊?可惜,我早已经没有家了。片刻后,我想到了还在接通的电话,抱歉地哽咽着说:“对不起,韩姐,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才这么晚打扰您……”

    韩姐打断我说:“你们在哪?我过去看看。”

    挂断了电话,我的心头突然有了一丝暖意。本以为不是被拒,顶多也就是收个微信红包,却没想到韩姐会亲自来,说来我们并不算熟。

    韩姐只是我的客户,我刚找到工作,在一家美容院当美容师。因为脸皮薄,我从不向客人推销,所以两个多月了韩姐是我唯一的客人。韩姐人很好,但没想到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以后我一定找机会好好报答她。

    3

    没过多久,韩姐就到了。上车后我才发现,一起来的还有姐夫和韩姐怀里的孩子。我真的很抱歉这么晚了折腾他们一家人,但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韩姐一家很善良,并没有问什么,看妮妮饿还给了她些吃的。

    妮妮看了看我,得到许可后才迅速伸出了小手,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兴许是吃得急了,她发出了一阵剧烈地咳嗽,嘴里食物的残渣也喷洒得到处都是。我很心疼,但又很生气,怕惹得韩姐一家不高兴。妮妮委屈地道着歉,我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得疼。妮妮才不过四岁,却因为跟着我,受尽了白眼,早已学会了察言观色。

    好在韩姐一家并没有介意,还帮我们安排了宾馆,韩姐什么都没有问,临走前还塞到我手里一叠钱。我并没有推辞,因为此刻我真的很需要这些钱。我很感激韩姐的雪中送炭,这一切我都深深地刻在了心里。

    4

    因为勤快、手艺好,很快我有了固定的客人。拿到工资后,我赶忙联系了韩姐。在咖啡馆里,我第一次对别人讲述了我的故事。

    故事要从17那年说起,我叫陈婷,出生在一个小镇里,家里还有个哥哥,大我六岁。在农村,重男轻女是常有的事,女孩一般上到初中就要辍学回家,不是后都早早定个婆家,就是外出务工补贴家用。

    而我也一样逃不过这样的命运,尽管老师再三找到家里劝说父母,他们还是决定让我辍学。那一晚,我抱着书包哭了好久好久,然后在爸妈的打骂下,亲自一本本将它们撕碎,填入了灶膛中,看着熊熊燃气的火焰,我知道,我的青春也一起燃尽了。

    辍学后,我想跟着小姐妹们一起外出务工。可是父母再一次将我的梦打破。那天,我娘破天荒地带我到城里去买了身新衣裳。我看着镜子中亭亭玉立的自己,心里美滋滋的。

    买完衣服后,娘居然带我到了一家金碧辉煌的饭店,我赖在门口不肯进去,对娘说:“咱别去了娘,这看起来就很贵,咱吃不起的。”

    “怕啥,反正也不是咱花钱,走,咱娘俩吃顿好的去……”我难得从母亲脸上看到笑容,她黝黑褶皱的脸上因笑容更显沧桑。

    进了包厢,我才发现,里面还有一男一女,女的跟我妈差不多大,但是红光满面,皱纹也比我娘浅了很多。她满脸堆笑地迎着我们:“来啦,快坐,这就是婷婷吧,长得真俊,水灵的一掐一股水。”

    “婷婷,叫人啊……”娘也笑得满脸褶子。

    “婶子,大哥……”我怯生生地说。

    “叫大哥也好,哥哥妹妹天生一对。”女人招呼着,“刚子,咋样,婶子没骗你吧……俊着呢……”

    5

    后来我才知道,我娘原来早给我找好了婆家,那天是媒人带我过去给男人相面相的。(就是看看人长的这么样)

    回来后,我娘高兴得像是捡了钱一样。听说那个男人家是开厂子的,很有钱,给的彩礼可以给我哥娶个媳妇,所以,不管我愿不愿意,这个人我都是要嫁的。

    我家里条件不好,哥哥都23了,在村里早到了婚配的年纪,就因为家里穷才一直拖着。爹娘在想着把我嫁了,讨了礼钱给哥哥讨老婆。现在好不容易给我找了个好婆家,尽管我才17,也不得不早早将我嫁了过去。

    在我刚满十八的第二个月,爹娘就迫不及待地给我套上了婚纱。还记得那天长长的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的将我迎回了家。

    那时候,我也不过见过刚子两面。只知道他是个瘦小的男人,戴着眼镜,不大说话。但是年龄相仿、人也正常,虽然长得一般,但比起那些为了彩礼嫁给老男人或者残疾人的姑娘,我算是幸运多了。

        刚子人挺老实,还不大喝酒,就连我们结婚那天他也滴酒未沾。这令我很庆幸,因为我爹我哥都好(四声)酒,喝多了就骂骂咧咧,我很不喜欢男人喝酒。

        婚后的日子还算和谐,不久我就就怀孕了。那天得知我怀孕的消息,婆婆高兴坏了,甚至还让人买了两挂鞭炮,在厂子门口噼里啪啦放了起来。我也很高兴,虽然那时的我还不知道生孩子意味着什么,但是天性使然想我很期待肚子里小生命的到来。但不知怎的,我觉得刚子并没有想象中的快乐。

        不知怎的,自我怀孕后,刚子就回家越来越晚。直到一天半夜,他醉醺醺地回来,我还没来得及问个究竟,就被迎头打了一个大大的耳光。

    我一直怔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迎头对上刚子猩红的眼睛。那眼神我至今未忘!眼球里布满了跳动的血丝,凌厉骇人。他额头上青筋暴起,再不见平日里的模样,像是一头发狂的猛兽,随时要将眼前的猎物撕碎。

    我还未及开口,他又是一拳挥来。那拳头将我打翻在地,然后他整个人骑到我的身上,又是一顿顿拳打脚踢,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嚷着:“臭娘们,让你离开我,看你还敢不敢!”

    我不敢抬眼看面前这个男人,他像是疯了一样,打着、骂着、发泄着,我用尽全力呼救,却不见楼下一丝动静,我甚至怀疑这一切只是我的噩梦,可是那浑身上下的疼痛却时刻提醒着我这是真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痛得都快麻木了,直至我那紧紧护住的小腹开始坠痛,我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6

    当我醒来时,人已经到了医院,洁白的床单下是我被打得遍体鳞伤的身体。医生告诉我孩子没了,还好心地问我需不需要帮助。那一刻,我的大脑懵住了,我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婆婆拉着刚子进来向我道歉,刚子站在床边低着头,他本就瘦弱的身体显得更加瑟缩,双手紧张得搅着,低声说着自己喝多了,一时失手才酿成大祸。

    我看着低头向自己道歉的丈夫和一旁好言相劝的婆婆,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面对突如其来的这一切,还还没有做好心里准备。此刻,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的伤痛我都需要时间修养。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却始终没见到爹娘。

    我多方打探才知道,刚子有家暴倾向,喝醉了就会撒酒疯,他之前的女朋友都是这么被打跑的。

    我内心荒乱,打电话给娘希望她能帮着拿个主意,至少也能得到些安慰。可是令我想不到的是,娘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警告我千万别惹怒丈夫,更别想离婚。

    “要不是因为这,他家这么好的条件也不会看上咱家。男人嘛,喝点酒打了也就大了,等以后你生了娃,慢慢就会好了。离婚你想也别想,那20万彩礼,刚给哥哥买了房,定下媳妇,这个钱万万是退不回的。”

    我的心头一阵抽痛,本以为娘并不知情,却不想一切都只是一场交易,而我早已被明码标价。强忍着泪水我将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只能默默地跟着刚子回了婆家。

    家暴这种事,只要开始就不会停下。接下来的日子里,我的身上更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我常常在刚子打完我睡下后,一个人静静地对着镜子哭泣,看着镜子里日益干瘪枯槁的女人,我知道那个明朗爱笑的姑娘死了,剩下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我无数次的想过要是能就此死去就好了,可笑的是,我连死的勇气都没有,就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我生下了妮妮,原本还算护着我的婆婆,因为没能如愿抱到孙子而变脸,而我从此在那个家更是过得连狗都不如。

    经历着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我身体每况愈下,起初婆婆还抱着抱孙子的期望带我四处寻医,可当医生说我由于流过产又长期营养不良,体质太差可能永远都无法再生育时,婆婆马上变了脸,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一个不会下蛋的鸡留着有什么用!”然后毅然决然地将我和妮妮赶回了娘家。

    由于一直没领结婚证,我没有得到一分钱的补偿,爹娘本想依靠妮妮向婆家要一笔抚养费,但婆家却提到了那20万的彩礼钱。娘家一时间拿不出钱来,虽然不甘,也只有签下协议和他们两清了。

    自此,我在娘家也没有了容身之所。哥嫂怎么能容得下我和妮妮这两张吃白饭的嘴呢?我们受尽了哥嫂和爹娘的冷眼,妮妮还小,我只能装聋作哑,承担全部的家务,尽管如此,他们依旧常常当着我的面打骂妮妮。

    可怜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她怎么会明白为什么同样是孩子哥哥就可以独占全部的零食而她只能捡掉到地上的渣。为什么姥姥姥爷对着哥哥和颜悦色,她百般讨好却依旧被冷眼相待。

    7

          好不容易熬到妮妮上了幼儿园,我打算出来找工作,自己挣钱养活我们娘俩。可是爹娘却站出来反对,我不太明白这是为什么。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们早就托媒人给我安排好了人家,打算再一次把我“嫁”出去。这次的人家是西村张瘸子,因为残疾40了还没有找到媳妇。但这两年铜涨价了,他因收废品发了家。那次来收废品,一眼就相中了我,想要花钱把我买回家。

    我原以为父母收留我是看在亲情的面上,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始终只是把我当作一件商品,一直盘算着怎么卖出高价。

    那天他们跟我摊了牌,可是我死活不依。我已经受过一次苦了,说什么也不能带着孩子再跳一次火坑。

    我哥先坐不住了,指着我的鼻子骂:“你这个赔钱货,带着拖油瓶在家白吃白喝这么久,还想一直让我养着你们?”

    我平静地望着他说:“我已经找好了工作,过几天就能有钱了,我会带着孩子搬出去,之前的钱也慢慢还给你……”

    还没等我说完,娘气地指着我大骂:真是不孝啊!连你娘的话都不听。你还要出去抛头露脸,你那算什么工作,美容院,当我不知道那是卖的吗?”

    我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爹当头的一巴掌打住了。见我抵死不从,一家人立即翻了脸,开始对我推推搡搡。我委屈地带着孩子逃离开了家,一路跑一路跑。直到入了夜,走投无路的我才给韩姐打了电话。

    8

    静静地听完我的故事,韩姐的眼角不知不觉湿润了,她轻轻地握着我的手,真诚地望着我的眼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别怕!如果你再遇到这么困难,随时找我。”

    从咖啡馆离开时,我的背是直挺挺地,脸上也满是轻松,我很感谢韩姐,是她在那个寒冷又绝望的夜晚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

    带着这样的勇气和信念,我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工作着,真诚的对待每一个客人。就这样,我的手艺越来越好、业务也越来越熟练。老客带来了新客,我的收入也越来越高。

    老板看中了我的实诚,让我做了店长,再后来,一家店变成了两家、三家、许多家。凭借着过硬的技术和美好的口碑,我们的美容院成为了业界的翘楚,我也成为了更好的自己。

    我和韩姐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她告诉我女人一定要有自己的事业,有一技之长,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只有有不依附任何人的能力,才有活出自我的勇气。

    当年的我就是因为没文化又没有工作,需要依附别人才沦为了被买卖的物品,任丈夫打骂、任公婆挤兑、任父母摆布、任兄嫂欺辱。我不希望自己的悲剧在另一个女孩身上重演。

    可是,农村还有成千上万的女孩面临着和我一样的命运,不是她们不想改变,而是她们不能。

    我能做的就是依靠我的微薄之力尽可能的帮助更多失学的女孩,重回学校;帮助更多女性掌握一技之长,重回社会;帮助更多处于逆境中的女人,重新找回活下去的勇气。

    9

    “陈总,谢谢您,我代表全体女性向您表示诚挚的谢意。”

    “还有男性!一个女人的改变代表一个家庭的命运。她们会是妻子、会是母亲,只要她们强大了才能教育出优秀的孩子,才能有越来越的人改变命运!”

    我闻声望去,王思正站在门外向我微笑着招收。

    “王总,谢谢您给我们节目提供了很多帮助,陈总,我一定会好好准备,将这篇专访写得真实精彩。”女记者眼里闪着坚定的光芒。

    “好,我等着……”我笑笑送走了他们。

    ——————

    “我不是有意瞒你……”

    “我知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现在的你就很好。”王思从背后轻轻揽着我的腰,“那么,陈总,现在您能在考虑考虑我的提议吗?”

    我指尖一凉,一枚戒指套了上来。

    “可我不想依靠任何人……”我有些犹豫。

    “你不必依靠任何人,是我离不开你罢了……”

    “我怕他们说我被富豪包养……”

    “那我的财产都过户给你,你来包养我好不好……”

    “没正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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