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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坛青山听晨钟

天坛青山听晨钟

作者: 三分笔 | 来源:发表于2021-02-20 15:48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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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木蔓发时,应好友之约,于他茶庄小住。茶庄位于天坛山脚,门迎青山是以起名“青山茶庄”。天坛山不算名山大川,亦无文献载记。不大的几座山脉绵延数十里,重岭相叠。循路攀顶登崖临望薄雾浓云处,唯觉山岭起伏回旋之势宛若盘龙。居主处被山岭围抱之峰,目测高约百丈,昂然犹如龙首。

    主峰之巅隐约耸一佛塔,宛如盘龙独角,友言乃是云峰寺。寺院山门常年紧闭,寺中僧人自给自足鲜少下山。每日晨昏均有钟鼓声,悠悠回荡山谷,于山下村落、茶庄皆可听闻。

    友的茶庄独门独院,坐落于北岭的西南山脚。黛青色砖混围墙外饶种几行稀疏紫竹,紫竹下铺散一层圆白色鹅卵石。密叶苍翠、卵石圆白与黛墙相映成趣。

    山风袭来翠竹摇曳,悉索之声遍起,颇有 “世外空青覆茅屋,屋外凉风吹紫竹”的意境。
    竹林门边东侧,一块直径约半米多的米黄色卵石篆刻着墨绿色“青山”二字,字体规中见逸,想来是友的手笔。

    茶庄庄门以紫竹编篱为门,门首缀以两个精黑的老铁门环(用以落锁)。这样的篱门常让风尘而来的我,有 “沙路萦纡处,柴扉荡析馀”之感。
    倘若傍晚之隙,临篱远眺则又是一番:“日暮苍山远”“寂寞对落晖”之感。为此友常笑我一身迂腐木纳的酸气,我也常笑他大隐未遂藏匿荒山之流。

    入了篱门,便见一条卵石小径,蜿蜒通往庄内。篱门内一侧两三株高低不一的芭蕉,阔叶沉垂掩映篱门一侧。微风抚过碧叶相擦,尤似雨声莎莎颇具清趣。倘若晨时早起,但见阔叶凹处遍布水露仿若银汞。
    古人有蕉叶待露之习,据书中所载:晨起吮吸若干,可觉甘甜爽口并有延年益寿之功。史料也曾记,明世宗朱厚熜,曾因采露修仙之事,致使宫女不堪疲乏,而引发壬寅宫变。

    我与友皆无长寿之心,是以均不曾收集品饮。木纳酸腐的我只曾对蕉沾露,赋得闲诗几首,现只剩得 “碧玉珍珠泪,迎风点点羞” 的残句。

    行至两三步,可见两座错落排开,白墙黛瓦的徽派建筑。参差不齐的三叠式马头墙,彼此掩映的飞檐翘角。朝南一行仿古雕花的回廊挂落在外,以青石为阶与园中卵石曲径相连。
    登阶入廊,廊间雕梁花窗古朴静雅,临廊举目即可将“青山”半庭之景纳揽于眼。推门入室,桌椅陈设简朴厚重,盆景、挂画疏落有致,古韵闲雅之趣于室丛生。

    时值初春,半开的窗外数株桃梅绯红如烟斜映临窗。执卷于室颇有“万卷古今消永日,一窗昏晓送流年”之感。

    出门拾阶而下,园中碧草绵延,惹人移步而赏。曲径通幽处数株黑松与几处叠石或露或藏。亦有一处引泉成潭,潭心垒石成山,山上流水淙淙又落潭中。潭水清澈各色景鲤摇曳穿梭,人来则惊慌四散而逃,人往则空游摇曳。

    潭中隐约可见几丛莲叶,已紫芽半裹斜露水面;岸边数簇菖蒲,飘逸俊秀挺立于石缝之隙。正可谓:“莲叶方方嫩,菖蒲叶叶齐”。

    茶庄之景或于室临窗,或游园幽望皆有室对青山、园连郊野之境。俯仰间让我常生“人生如此自可乐,岂必局束为人鞿?”的感慨。

    友建此庄,半为养心避世,半为待友养老。我虽不大赞同此种耗费财力,以境转心之举,却也喜闲来无事来此恍住几日。毕竟身居浮世又有几人能坐忘守一,消退万境存想。

    就连佛门的子弟,也需断了六根舍了七情,方留得清净虚空,修悟出大慈莫过大悲的宇量,而后方能成就无量胸襟,普度众生。

    与茶庄小住的日子,我尤爱听闻每日由山巅悠悠传来的钟声。每日大约黎明“铛……铛……”的洪鸣,便由主峰山巅一循一循击破长夜、穿山透林而来。

    凝重庄严的洪鸣,惊飞群鸟响彻重峦,散入云霄。而我也常在这一声一声浑厚的洪鸣里,慢慢醒来,然后悉悉索索地起身穿衣洗漱。
    遐想着那遥远悠长的嗡鸣,在苍山沟壑间盘旋,在薄雾浓云间悠荡,穿桓层林,浮漾四野。想象着那洪大的余音厚韵、怆然悠远,犹似穿透了古今的长吟。

    简单洗漱好后,裹上友予我常备的素服,循着钟声推门而出。在薄雾氤氲的晨曦,沿庄外小径,独自漫步探山。

    山路潮湿遍布落叶松针,弯盘的路径旁,茂生密草,密草间挺耸起一株株翠蔓参天的不知名的山木。如此的荒疏茂密,让人渐行渐生忽如隔世之感。

    想来“山中一甲子,世上已千年”之事也许并无道理。山石寂静,草木披拂,钟声长吟、鸟兽匿藏,流动的时光想来也该会在这岿然无争中,气机稍停。

    登至山腰,遇一眼界开阔处,我小心俯身,临崖披草而坐。在万籁俱静的山间,遥目对岸閴然参天的山脉,山形青黑、层云隐晦、钟声辽远、松风阵阵,不由想起曾作的诗句:“安能沧海深云处,静揽山河万古辉”、“吾愿乘风从此去。云端处,坐山卧海听松曲。”显然与此刻临渊对云、悉壤皆足下之境有些心神相通。

    寂寂山风,缭乱着我夹在耳后的碎发,宏远的钟声依然未曾停歇,一循一循由近而远、由远而近,在险壑空谷中往复回响,空灵、幽远的洪响,使这本就俱静的山林,更显静谧; 使那原就隐蔽的山寺,欲显幽秘。

    友曾言,要带我入寺一观,被我所拒。山寺清幽,僧人清修,何必为一时之兴,扰了佛门清净。每日晨昏在这浩渺的醒世宏音,便是它留予世人的无上度化。

    此时东方的天边,已洒满橙红的霞光,渡嵌着苍茫起伏的山脉。一循一循的钟声,仍在山峦沟壑不紧不慢地回响,散播出发人深省的洪鸣,苍音余韵天地万物静沐其中。

    我虔诚地低首闭眸,在天坛青山间聆听这悠远、古老、雄浑的佛寺钟声,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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