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血之怒不可有,理义之怒不可无。文|王淑淑
北京地铁上男子辱骂的事情被炒热了。
各方舆论跳出来,有指责当事人粗鲁的,有指责围观者冷漠的,也有大声疾呼要将正义存放心中的。这个社会又孕育出了这么多鲁迅,我很开心。
我不会挺身而出的,如果我在场。
我也不会指责围观者没有挺身而出的,所以我写了这些文字。
原因很简单也很混蛋,不安全。
我看到这事的第一反应,是想到武昌砍头事件。
那天,我刚好返校,从家里回武汉。我听不懂武汉话,路上出租车司机讲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没有太当回事情。
后来在微博热搜上看到整个事件的描述,杀人二字挺显眼的。
朋友圈被刷爆了。大家都在呼吁要远离垃圾人,别用垃圾人的方式回应那些垃圾人,因为打败一条疯狗并不光荣。
这一次事件里,舆论在教大家躲,没有人指责围观者。那可是杀人啊,凶手可是个精神有障碍的人啊。
我觉得说得太对了。可到北京地铁这一次,强烈的反差又让我觉得挺滑稽。
面对杀人的时候,我们该学会明哲保身,而面对骂人的时候,我们就该挺身而出怒怼,这种逻辑,不觉得很强盗吗?
没错,我知道,杀人者比骂人者从段位上讲,悬殊很大。杀人者手上有凶器,而骂人者没有,我们去阻止的时候,并不会让自己受到丝毫的伤害。既然这样,何不大胆地打抱不平呢,更何况,在地铁这种公共场所,人多力量大。
哪怕只要有那么一个人站起来,更多的人会被感染,被动摇,也就不至于出现什么扔手机,被推出地铁。
我也很希望看到这一幕自然地发生,是自然地。
可是,即使围观者们没有那样做,我也觉得无可厚非,无可厚非。
我有个严重的心理阴影,很难忍受被大声吼,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形成的。
那些冲我大吼大叫的面孔,我从来都不是靠眼睛看清楚的,而是在心里面主动幻想出那种龇牙咧嘴的样子,那对锐利锋利的怒目,想着想着,我就会觉得心里有绞痛,害怕,不知所措,掉眼泪,做噩梦。
连我妈大声责怪我的时候,我都会这样。
我模拟了千万遍如果我是北京地铁十号线上的被辱骂的那一个,会怎么样,而如果我站起来为被辱骂的人讲话又会怎么样。
这种结果,是不可预料的。
对我这样的人来说,语言的恶意可能是压垮所有情绪的最后一根稻草,而被辱骂点燃的情绪要在哪里,以何种方式熄灭,抱歉,我自己也说不准。
我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抱歉,我不敢描述。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沉默,不让自己陷入这种对我不利的情境里去。
我也想象过,围观者里面站起来的第一个,会不会根本自己本身也是不够硬气的人,是那种被连带着辱骂起来也会不知所措的人,是那种遇到芝麻大点小事都放大成过不去的坎的心理病人。
也有可能,和武昌砍人事件里面的一样,是疯狗,因为没什么好怕,所以看什么都要挺身而出。
原谅我这么悲观地揣测人性,因为从呼唤的那一刻起,我们所有人都体会到了这个世界的冷漠。承认吧,大家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
我不是泼冷水,只是世界原本就这么残酷,为什么我们在考虑结果的时候又善意地忽略掉那些残酷的可能呢?
就只是因为在我们的印象里面,被骂扛得住,被杀赌不起,就只是因为我们预想当中群起而攻之可以保护世界上所有弱者吗?
太天真了。
抑郁症围观者可以站起来救下被骂的那个人,也有可能因为一句连带的辱骂结束自己的一生。
被杀为体魄脆弱者忌惮,被骂为心理脆弱者提防。
这两者,在我看来,不安全系数并没有什么不一样。有人被骂得起,本地人有房有车不怕你地域歧视,有人被骂不起,北漂那么多年到今天也还只能是蜗居。
他们知道自己敏感的神经被触碰,后果一发不可收拾,所以选择沉默。
这根本没有错,这同样适用于武昌砍人事件之后大家鼓吹的垃圾人定律。
骂倒一条疯狗,并没有什么光荣 。
人本主义我们讲了太多,也听过太多了。可我们的顺序一直都有问题。
只关注躯体的安全,从未体察内心的危险。
真正正确的顺序,是由内而外,不是由外而内。
那些围观者,只是做了最本能的反应,我们可以不支持,可以有自己真善美的倡导。
但千万别把和谐社会的重担压到这种不合适的情况下,压给可能同样害怕被辱骂的这样一群人。
他们只是碰巧乘了北京地铁十号线,碰巧坐在了这节车厢,坐在了一个垃圾人身旁。
他们不是给垃圾人骂的,更不是给双标狗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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