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马日生到了上学的年龄时,在人民大学附小就读。那时候马日生对当下的感觉就是两个字:懵懂。高高的讲台,挂着微笑内心严肃的老师挥舞着讲棍,时而用板擦搓起黑板上的粉末,大声念着课件的内容,不时瞟向下面正襟危坐的学生。马日生那不安的心灵,总是盼着下课的铃声响起。
铃…下课了,马日生像霜打的茄子从阳光中醒来,激灵一下晃悠悠的荡出教室。经常玩在一起同班的韩军拍着手从对面迎了过来,口里还喷着响声。韩军的个头很高、体格健壮,是个打架的胚子。马日生对他这种形态习以为常,立刻弯起胳膊从侧面对着韩军,让他不便近身占不到便宜。过了两个回合,两人嘻嘻哈哈又站到了一起。
伴随马日生长大周围的发小有许多,经得起回忆的有这么几位,金捷、金盛两姐弟,大毛、二毛和她们的哥哥黄京,再就是韩军。平时,这几个哥、姐们放学后聚在一起玩跳房子、丢沙包、单脚斗鸡、扇烟板等游戏,还有就是官兵捉贼的戏法,满家属楼的到处乱串,谁也碰不见谁。
韩军一直是恶作剧的始俑发起人。小学一年级入校,学生们都是比较规矩的听从老师的横来竖去,可韩军却不惯从。班级中的课桌划线、课内交头接耳、课下山呼海叫、上课间接迟到,无所不耻。马日生与他交往也生成了些胆气,协同作坏时有为之。
那是二年级的夏日,女生们都穿起了裙子,蹦蹦跳跳好不欢快。那天同班的金捷身着白底起兰花的长裙,头上编着两条小辫一甩一晃的进了教室。课间时马日生和韩军又站到了一起,这时上课铃响起,金捷大马似的走到教室后门处,韩军推着马日生站在金捷的身后,猛然间马日生撩开金捷的长裙,韩军助推了一下就到了金捷的裙下。金捷喊了一声,马日生顿时向后缩,韩军混笑着站到一边。
金捷和金盛姐弟就住在马日生家的楼下,平时金盛总是跟着日生、月生的身后玩耍,金捷也会在一起跳房子玩。金捷和金盛平时都会像他们的父母亲一样,打扮的油麻水光,手里时不时的拿着一根棒糖咬着,十足的洋派像。那天金捷向老师告了一状,自此不再理马日生和韩军了。不理就算了呗,谁还和你个小妮子玩斗鸡不成。
说起大毛、二毛虽是女孩,可玩起来比男孩还疯。她俩的哥哥黄京更是兄弟俩的保护神。大毛比日生大一岁,小毛比日生小一岁。大毛善玩烟板,因为他父亲抽烟,积的烟板牌子也高大上,什么前门、哈德门、太阳的很多。日生的兴趣就是将她的烟板赢过来,啪...啪...扇起的风翘开烟板的角将它翻边就算赢。日生摊着手中赢过来烟板大为满意,眼瞅着大毛不屑的眼神总觉得无法让她认输。小毛喜欢玩翻绳,总是双手做好了式样找你来翻,这女孩子家的把戏很是难缠,日生那双不怎么灵活的手往往落荒而败。日生、月生兄弟俩在外面玩,不免和其它楼栋的人产生摩擦。有一次,小哥俩巡游各楼栋,看有没有别人漏掉的好货,奇巧盯到2个哈德门的烟盒,正准备收入囊中,却杀出3个男孩将烟盒抢了去,还把哥俩围了起来推搡。事后带着黄京大哥去评理,一马的将烟盒拿了回来。日生抬头望着黄大哥心生豪迈,厉害了我就服你。
夏天来了,户外高大的白桦树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树上的知了知...知...的叫个不停,日生手持着自制竹竿,将树胶涂在杆头小心的移动,到了知了身边猛地一下黏住知了的翅膀,抽杆将其俘获。月生则拿着个小篓子在树底下挖着...很快就挖到了一个知了茧,再把它放到篓子里。收获总是伴随着喜悦,也不免满身树叶、草渣,没什么就是挨骂呗。
没正经的日子过得轻松愉快,有板眼的安排莫过于礼拜日的动物园看老虎。从人民大学的双榆树车站到动物园是直达车,每当出了大学校门就仿佛到了一个新的世界,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往穿梭的自行车、喷气而过的公共汽车、摆动着长臂的无轨电车,目不暇接。北京动物园很大,日生和月生的两双小腿受兴趣所使开始走的挺快,看完每次必睹的老虎之后,到了下午就像皮球撒了气没了弹性。再就是到北京百货大楼购物,每每糖果柜台都挤满了人,大楼里的地板锃亮的,每次去滑上滑下不带走步的。母亲带着哥俩到布柜前量体裁布,穿新衣服是件很高兴的事,搞脏了不要骂人哦。
秋天是个好季节,少年先锋队的建队日那天,马日生入队了。刚入校时看着肩上有杠的先锋队员从身边走过,马日生就觉得不知所措,也不想搭理他们。当时是感到有年龄差距,而且人家个头也高。马日生从小就有些营养不良,论个头只能坐在头两排,瘦弱的体型也很是扫兴,白给的念头在脑子里挥之不去。记得在马大仁胡同的日子,眼睛总是干巴巴的望着保姆将饼干喂给月生吃。不讨好别人不打紧,保姆会让人觉得世间你的不存在。
鲜红的领巾系在脖领上好不惬意,马日生入队当天回到家里,父母都还没下班。打开家里四楼的窗户,坐在父亲的办公桌上吹着风,眺望着不远处的校园大楼,说不出的快乐。月生是第一个看到哥哥戴着红领巾的伙伴,翘着嘴巴做了个怪脸。这时母亲进屋呵斥道:快从你爸桌上下来,然后摸了下日生的头,揪了下红领巾说:这不是绸子的。要入队的消息早几天就公布与众了,今天挂在脖子上已不是鲜闻。难怪父亲回家后也只是笑了一下而已。
说起红领巾的质地,日生不以为然,虽然戴着觉得和高年级的不一样,围在脖子上不平整也不飘逸,可就这样的韩军也没有。那位金捷入队较早,别人戴着煞是好看,不就是绸子的吗,不稀罕。
早起、晚睡、上课、食堂吃饭,无理的时间过得不紧不慢。一年级时就隐约听说父亲已经在外地工作了,母亲一个人张罗着兄弟俩人的必要作息。日生时而对着一位阿姨的面孔发呆,“天气很冷,风沙很大” 这都是说的什么?感兴趣的还是烟板的存在,日生将新烟板摞起来放到属于自己的抽屉里看着,月生在旁边瞅着他。
家里的衣物、被子、杂物等都打好了包。那是寒假的一天,父母亲要带着他们出远门了。临行的时候楼下的金捷突然出现在日生的面前,手里拿着几块包装花哨的东西,“巧克力送给你”话还没落音,人就已经到了楼下,金盛隔着门缝伸出脑袋,眼睛眯着嘴里含糊说着什么。对门的大、小毛也出来了,日生崇拜的黄京大哥站在门口挥着手。楼下接人的车已经来了,坐上去后看到几位叔叔和阿姨站在楼洞口正在交头接耳,随后摇着手臂示意。车子发动了,日生松了口气想着,啥时候回来呢?
离开北京,马日生时年8岁。稀里糊涂伴随着父亲的宏愿、母亲的不安,奔向那个天气很冷、风沙很大的更北方。既然无法主宰人生,那就让美愿陪衬缘随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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