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是我一个好朋友的父亲,今年96岁,和老伴2003年从重庆来到北海朋友这里居住养老,两位都是离休干部,他们喜欢也适应北海的气候,从未离开过,没有再回去重庆。来北海之前,在重庆每年都有几次因为心血管方面的不适被送去医院,在北海一次都没有发生,虽然也会想念家乡的亲人和同事,但年事已高,来回不甚方便,加上近几年熟悉的同龄人渐渐都走了,也就安心在北海居住养老了。19年老伴在得了老年痴呆两年后去世了,现在老人与保姆住在一起,身体还不错,基本能自理。
因为朋友的关系,这十几年我经常去他家里吃饭聊天,是他家里的常客。
老人生于1924年,是重庆璧山人,年少时聪明好学,在动荡年代几次中断学业,最后从重庆清华中学毕业,十几岁就担任小学校长,一生跌宕起伏,也都安然度过,八十年代后期离休后还曾去珠海特区做过生意,经营过酒店,思想很开放,说起话来思路清晰,层次分明,一点也不固步自封,这也是我愿意经常去他家聊天的原因。
十多年前一次参加他的生日宴上,老人回忆起1946年抗战胜利后,当时处了一个女朋友,她父亲是我国第一位从事光学研究的物理学家,叫周同庆,夫人叫国怀芝,夫妇俩都对他挺好,要他与他们一家人回上海上交通大学,他也同意了,可是临上船时他没赶上,从此命运就改变了。我当场百度了一下,确有其人,老人说的都是事实,没有半点夸张,这是老人刻骨铭心的事件,我当时还开玩笑,您当时要是上了船,就没有了现在桌子上的所有人了。
老人九十岁以后,身体各项机能明显衰退,老伴去年去世后,状态随之差了很多,一个眼睛做了白内障,还可以,另一个眼睛视力衰退,看东西常常要闭起一只眼,也就放弃了多年看报纸的习惯,耳朵也不太好,看电视常常听不清楚,也常常看不懂、听不懂电视里的内容,人多的时候在一起讲话,他经常听不懂在说什么,也会引起心里烦躁,就会不做声。再就是腿没有力,走不了路,连早上洗脸站着时间长了都受不了,自然也就很少下楼,越是这样,腿越加没力,活动范围就被限制在家里,顶多在阳台坐坐。
我朋友这两年因身体原因,常在外地看病,家里就是老人与保姆两人,还有保姆的五六岁的孙女也在身边,小家伙很活泼,很招老人喜欢,就像多了一个重孙女,今年因为疫情,小孙女在老家来不了,家里顿时缺少了很多生气和欢乐,老人常常上午下午吃饭后,一个人在房间或者阳台上,坐在那里想事或者啥也不想,就那么坐着,晚上8:00以后就上床开始睡觉,但一个晚上要起夜十几次,主要是前列腺的问题,半小时就要起来一次,房间里面尿味都很重。
同样是疫情的原因,从春节到现在,酒店没有正规的上班,时间就自由的多,我常常在给候鸟采购物品或者回家时,顺便去看看老爷子,聊聊天,每次时间也不长,半小时的样子,每周一两次,前不久发现他的下肢循环不好,小腿皮肤有点发黑,就教他一种方法练练腿力,一次一分钟,一天两次,这几次去看他,老人说都在练呢。
一个月前他写了一首诗,写的还不错,是他这一生的回顾与总结,我看后就鼓励他多写一点,每天写一点,把这首诗的内容展开,就是一生的经历,他说以前的事很多都记不住了,也写不出来了,我说不要担心,每天就写几分钟,能写多少就写多少,我每周来检查一次,他答应了,后来我去检查,他说你布置的两项作业,只完成了腿部锻炼,没有写字,不知道写什么。原来是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我又跟他讲了一遍,他勉强答应了,我再去时老人还是没有写,保姆在一旁说他不愿写就不要让他写了吧,但我知道老人是能写的,还是鼓励他,又跟他说一遍怎么写的细节,后来终于写了,保姆把他在阳台上写作业的样子拍照发给我看了,我也把照片转发给了他在外地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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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又去看他,写的一段还挺不错的,就是字写的超级小。老爷子说这几百个字写了几天,写了改,改好了再腾,我表扬他真是个听话的好学生,作业完成的不错,还愿意继续做作业吗?他说我知道你布置这两项作业的意图,一个是锻炼我的身体,一个是锻炼我的脑袋,我还想活到100岁呢,当然愿意了。
老人在生命的最后时间,对自己、对身体还是很有信心,虽然有些孤独,但没有放弃,聊起事来依然头脑清楚,语言表达都很好,只是记不全以前的事了,偶尔表达出想回重庆老家和成都弟弟那儿,很可能实现不了。
我近段时间在与这位将近百岁的老人交流接触的过程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尽管他说你很忙,不用经常来看我,但我在看他的同时我自己受用很多,并没有觉得是一种负担或责任,当然我只是去聊聊天,一点精神抚慰,并没有承担大量的实际照顾的琐事。
人生都是过场,我们的相遇和了解也是缘分,我能在他的最后岁月里,无拘无束,无所求的谈心聊天,听他讲讲过去,我给他讲讲外面世界发生的事,新鲜的事,也算是一些精神慰籍。
也许这里体现了一点爱和善吧,似乎又一次体会到爱和善不仅仅是付出,也是享受和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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