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中的《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一张窄窄的船票,一湾浅浅的海峡。
而我的乡愁却是——故乡,物非,人亦非!
故乡再没有了过去的式样
走在路上,望着行色匆匆的人群,我彷徨了许久,踌躇了许久,何处是故乡?
6岁那年,我拜别了乡下年近九旬的祖母,来到梧州后,广东顺德龙山仙塘村就成了我每年春节必须回去的地方,一直坚持了三十多年。
祖母在、父母在,故乡就在。
回乡的路很长,很长……
上世纪七十年代,顺德与梧州水陆路都不通,每次返故乡,必须坐“飞跃轮”或者“红星轮”,取道广东南海九江镇才能回家。
从梧州坐船到广东南海县九江镇,大约要20多个小时。“红星轮”一般是直达江门或者中山,沿途每经过一个地方,都会靠岸上下客。九江是很特殊的中途站,由于近海,水浅,大船无法靠岸。到了九江,船就停舶在河道中间,然后,船工大声呼叫:“埋街啰!”
岸边,一个小艇从岸边悠悠晃晃地摇橹过来,接驳旅客下船,再送客上岸。
我的父母亲都是顺德龙山人,具有浓重故乡情结的母亲,每次说到故乡,都说:“我屋企……我要返屋企……”所以,我从小就有这样养成了一个观念,老家才是家,无论在那里生活或者工作,都是流寓之地,只有在顺德,那一间建在鱼塘边,窗前有一条小河涌,门口有门楼,中间有天井,中堂有祖宗牌位的那间平房才是我的——家!
回家的路总是很累,很苦,很漫长,但我的父母却一定要年年回乡下过年。
回家的船总是半夜二三点才到九江,接驳艇上岸之后,还要走两个多小时的沙土路才能到家。
总是寒冬、午夜,靠岸;饥饿、冒雨,夜行;年年如此,回乡的路,更成了我铭心刻骨的记忆。
改革开放后,珠江三角洲快速发展,交通先行。有公路了,我经常带着女儿坐车取道广州再返乡,七八个小时就可以到家了。又过几年,高速公路也开通了,自己开车约四五个小时就到家了。今年,南广高铁开通,取道广州,大约2小时可以到家。
可是,回乡的路,却更漫长了。
故乡,已没有了当年的桑基鱼塘,没有了蔗林蕉树,没有了基耕小路和石板桥,没有了清澈透底的河涌,没有了那一座大庙,没有了熟悉的面孔……甚至,没有了乡音。除非家族有重大活动相聚,街道上,能听的乡音也不多,都是普通话及五湖四海的方言。
到处人山人海,高楼林立,故乡再没有了过去的式样。
去年,一个长辈去世,我回乡送别她的同时,也作别了自己的故乡。
故乡再没有了过去的式样。
余光中的《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一张窄窄的船票,一湾浅浅的海峡。
而我的乡愁却是——故乡,物非,人亦非!
生于广东,流寓梧州的生活,让我在灵魂一直在孤独之中,漂泊之中。
然,渐行渐远的是故乡,再也回不去的才是故乡!
背起背包,我四处流浪,寻找自己的精神家园。从西北的古丝绸之路到东北雪乡;从江浙的江南水乡到云南茶马古道;从东南亚各国到西欧之旅。总之,寻寻觅觅十年,依然一无所获。
直到某一天的傍晚,我到桂江游泳,天地间,独自一人,从中山码头对出的河中央漂游。一浮一沉之间,远远的凝望,桂江一桥横卧于水中,车水马龙,彩虹桥上,双色霓虹闪亮,仿若印在波光粼粼的鸳鸯江上的一幅壁画。
梧州的鸳鸯江是一道世间少有的景致,在西江和桂江的交汇之处泾渭分明,两江水色一清一浊,如鸳鸯侠侣,故名——鸳鸯江。
桂江之水与桂林的漓江一脉相随,水质之好全国少有。每天,我必定与它相会一次,游上一千几百米,一年四季,从不间断。到了秋天,就会看到一群群小鱼儿,在身边穿梭着,闪耀着,与鱼儿共泳,让人感到无比的喜悦。
有一年夏天,加拿大的朋友来梧州探望我,希望找一个最能体现梧州风情的地方,于是,我带着他们相约鸳鸯江。
租了一个小机帆船,沿清澈的桂江逆流而上,然后再顺流漂下来,漂了3个多小时,一直漂到的两江交汇的鸳江春泛才上岸。
小舟漂于江中,意境非比寻常,远山近水,尽收眼帘,确有心旷神怡之感。近处,江水淼淼,波光粼粼,远处青山白云,风情万种。
恰巧此时,也是“一丸鹅蛋似的月,被纤柔的云丝们簇拥上了一碧的遥天,冉冉地行来”,爬上了珠山的额角,将傍山也一并照亮,然后又平静地倒影于江中,美丽的鸳鸯江,流水潺潺,江中渔火,霓虹倒影,流光溢彩,如诗,如画,如梦,如幻。
沉醉于此间,什么都可以想,又或者,什么都可以不想,许多与江、与水有关的浪漫的词句,都跃然于脑间,飘荡于水中央。甚至连朱自清的《荷塘水色》、俞平伯的《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也慢慢地涌现于脑间。
白天的人和事,白天的浮燥,都慢慢地随水而逝。脑海间,突然感悟了“逝者如斯乎”的意境。梧州人讲粤语,习粤俗,与广东同声同气。骑楼城、美食街、白云山与广州一脉相承。忽然有了一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感动,梧州的鸳鸯江,给了我故乡一般的情怀。
旅途匆匆,人生淡淡,他乡住久了就成了故乡,而故乡却是一脉相随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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